第三十三章 滚

蒋艺没料到他这样直白,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祝余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略微有些难为情。不过,他仔细琢磨了一下自己的优点,确实外貌优势是最直观,而且他们也总说他好看。除了这个,他这样乏善可陈的人好像也没什么优点了。

他们离校门越来越近,夹道的樱花雨走到了尽头,校园的静谧渐渐褪去,隐约能听到一些城市的嘈杂。

女孩子的声腔柔细,锲而不舍,“那,你长得这么好看,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

祝余停住了,侧过脸看她。

他是真的好看,长相与气质并重的好看,蒋艺觉得他比之前要长开了些,身形也更加清瘦挺拔,五官似乎已经长到了极处,稚气淡下去,清俊漂亮。

他看人时眼睛乌亮而专注,有淡淡的朦胧,像洞穿了她那些旖旎的心思,她这样不拘小节的女孩子也羞怯起来。

祝余说,“我高中不打算恋爱了。”

晚上祝余躺在床上,开始思考蒋艺那个问题,为什么霍青山他们会和他一起玩?

他们最开始都是梁阁的朋友,是因为梁阁总和他一起,他们才也和他一起玩的。

那他现在跟梁阁吵架,是不是意味着连带他们也要一并疏离?

他有些闷,把脑袋埋进被子里,于是更闷了。

第二天午间广播通知,祝余去年级组领了奖,他们班“学雷锋月”出的黑板报得了“精神文明建设奖“。板报的字是他写的,他的字很出挑,是挑剔如项曼青都点头夸好的字。

他练得杂,小时候他爸带他练的是文征明,文征明行、草、隶、篆各体皆工,尤其小楷清劲秀雅,后来也练端雅正宜的馆阁体,钟繇王羲之,初中还跟风练过一段时间瘦金,软笔硬笔都极出彩。

班上都说祝观音的字好看,让他来写。可是祝余以为梁阁的字更好看,字体偏长,有棱有角,每个字都仿佛裹挟着金戈铁马,快意恩仇。

他还问梁阁练的什么体。

梁阁玩味地看着他,“梁阁体。”

梁阁没练过字,连江湖体都算不上,就是信马由缰写的,按理说正经练书法的该看不起这些的,可祝余就是觉得梁阁的字好看。

除了他自己没人认为梁阁的字比他的好看。

他对梁阁有种“晕轮效应”,盲目地认为梁阁一好百好。

祝余回教室时,霍青山和艾山正在瞎侃,他目不斜视地坐在座位上,决定先尝试一下疏远他们。

艾山人高大又毛发旺盛,球队平时训练多在室内,不然也在球裤里穿条弹力紧身裤。四月份开始热了,梁阁他们多在校服外套里搭球衣,下身直接穿球裤,青春期的男孩子身高腿长,球衣配校服格外挺拔清爽。

艾山也懒得穿弹力裤了,可他捂了一个冬天的体毛太长,一撸起裤腿实在有碍观瞻。

霍青山似乎有些感冒,鼻音稍重,“好家伙,这你不说是你腿毛,我以为你穿了条毛裤呢。”

梁阁难得分神掠了一眼,“能做顶假发吧。”

祝余抿住了嘴。

霍青山伸出手,快如疾风,薅下艾山一搓腿毛,拿在手里啧啧惊叹,“真长啊。”

艾山疼得鬼哭狼嚎,声泪俱下地谴责霍青山,“沸羊羊,你真粗鲁!”

祝余终于受不了了,面无表情地起身出去。

这些人真讨厌,为什么在他后面说相声?

他再冷静下来回教室,简希问他去不去打球,他想了想说不去。

“月考都考完了,你还成天读书啊?”霍青山笑嘻嘻地戳他脑门,出色的口语把简单的谚语说得相当漂亮,“All work and no play makes Jack a dull boy,必须去。”

祝余被他硬绑着去,瞧见艾山的空桌子,“艾山呢?”

“脱毛去了,昨天就找我借了我女朋友的脱毛膏,等会儿就来。”

脱毛?

霍青山又叫梁阁,梁阁低下眼,拧巴地说,“不去。”

“那太好了。”简希搭住祝余肩膀,“你想不想看周一朵?大眼睛,婴儿肥,很漂亮,你喜欢这种女生吧?以前女朋友也是这种。”

祝余愣愣地被她和霍青山揽着走了。

他们刚到楼梯口,梁阁就跟过来了。

简希边走边笑。

祝余被他们簇在中间下楼,觉得他们也不一定就是因为梁阁才跟他一起玩的,搞不好就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呢?

因为他好看,他们觉得看了他心情好,才喜欢带他一起玩的吧?

是的吧?就是这样的吧?

快要走到球场,他还是问了,“你们为什么跟我一起玩?”

“哈?”霍青山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搞得莫名,反问他,“你说为什么?”

祝余自己都说得心虚彷徨,“因为我长得好看。”

霍青山和简希极有默契地笑出了声。

“不是吗?我不好看吗?”

霍青山笑着看他,“你还挺自恋,我以为你属于美不自知的类型。”

“有这种类型吗?我从生下来就被夸好看,怎么不自知啊?”他语气天真又真诚,皙白的侧颈对着梁阁,状似不经意地说,“我耳朵后面那颗痣都有人说好看。”

“什么变态?!”

“你小心点。”

梁阁不自在地别过了脸。

冷风一吹,霍青山突然打了个喷嚏,狂吸鼻子,往兜里掏了掏,只摸到饭卡和手机,吸着鼻子暗啐了一句。一抬眼就看见祝余递来的纸巾,祝余手递给他,眼睛却是看着简希的,像根本没注意这,还在执着地要一个答案,“是的吧?是因为我好看吧?”

简希被他缠得发笑,“嗯,是。”

他又看霍青山,希冀地,手里还拿着那包纸,“你是吗?”

霍青山想起他们一起吃饭,祝余吃得很多又很快,吃相竟然还斯文。吃到最后他都留一个小角的饭,就坐在那乖巧地等他们,安安静静地也不催,偶尔有人说冷笑话没人理,他就弯着眼睛捧场地笑起来,等他们吃完了,他就一口吃完那个小角,拆一包纸,给每个人发一张,小女孩似的爱干净。

霍青山又把纸巾接过来,他专注时给人一种多情的错觉,“是啊!”

祝余有点安心了。

他们打了没多久,周一朵和她的小姐妹真的来了,可惜艾山还在楼上脱毛,没赶上表现的时候。

祝余有一阵没和他们一起打球了,在场上跑来跑去,也乐得捡球,他好奇地问简希,“周一朵是来看谁的?”

他在梁阁和霍青山中间看了一眼。

“他们?”简希凉凉一笑,“一个傻瓜,一个哑巴。”

霍青山登时指着梁阁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梁阁,说你是哑巴呢哈哈哈哈哈哈……”

梁阁面无表情,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霍青山后知后觉,“嗯?说我是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