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商机诡谲
“笃笃笃。”
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敲门声。
雅间里的人都默了一下, 卫持风手扶刀柄,紫鸢悄无声息地摸到门边。
燕熙瞧向韩语琴。
韩语琴对着门说:“是谁?”
“韩掌柜, ”门外一个很市侩的声音说, “我是邬枭,来找你主子谈粮食生意的。”
韩语琴在燕熙身边轻声道:“主子,这位就是我之前给您信中说的, 能做主漠狄买粮的商人。”
门外的人料定里头的人在犹豫,又说:“韩掌柜, 我看到沈掌柜也进去了,能兴师动众让两位大掌柜都赶着来见的人, 想必是你们后边的主子。”
沈潜听此自责地又要跪下去请罪——因着他的私心,暴露了燕熙的行踪,这是大罪。
燕熙摆手,沈潜尴尬地跪到一半, 只好直起身。此时不是认错的时候,对付外头那邬枭要紧。
外头那邬枭说话痞里痞气:“怎么着?你们的主子见不得人?还是我们邬氏粮行生意不够大, 不配见你们主子?”
燕熙的眸光冰凉地划过门, 微微抬头, 卫持风立即懂了,递上幕篱。
沈潜转身去开门,见外头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漠狄粮商邬枭, 另一个是面生的, 身形高大, 眸光犀利, 一身悍气。
门开处, 不等沈潜招呼, 邬枭便迫不及待领着随从跨步进来, 绕过屏风就去瞧主位上的人。
邬枭早就怀疑河清号有背后的大老板。
他与韩语琴和沈潜周旋了好几回,次次谈到关键处,现场便不能决断。
他猜想是幕后有主子,可他们试探了几回,也问不出只言片语。
生意谈得卡在半中间,漠狄的冬粮还没着落,邬氏粮行心急火燎,于是叫人盯住了沈潜和韩语琴的动向。
今日见着互市上来了戴幕篱的公子,一行人皆是面生,邬氏粮行的人多瞧了几眼,本也没多想。毕竟互市里人多混杂,尤其近日入秋,是备越冬物资的紧要时节,每日都有新的行商来,其中有些有家世的公子,为着避免麻烦,也有人选择掩盖一二戴上幕篱。
直到看到沈潜急吼吼地赶来酒馆,邬枭立刻料定大抵是正主来了。
邬枭这几日都住在互市,就盯着冬粮的生意,终于摸着河清号背后主子的动向,机不可失,当即跟过来。
邬枭进了雅间,径直在燕熙对面坐下,落座时还招呼了一把随从说:“这是我的族弟邬森,跟着我一起做生意的。”
燕熙没叫那弟弟坐,隔着纱幕对邬枭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两边商行的话事人初次相见,燕熙如此见礼显然是轻漫的,可对待这种不请自来这人,若是给脸了,倒显得自家低人一等。
更何况以燕熙极是厌烦被人拿捏的性子,是不可能给这位自以为是的邬枭好脸的。
邬枭自知来的唐突,并不介意燕熙的态度,他生的一副商人脸,打转的眼睛里都是算计,油腔滑调地说:“想来这位就是河清号的大老板了,好生神秘啊,不知姓什名谁哪里人士?”
邬枭边说边打量燕熙。
那白幕是湖纱所制,把人的面容掩了,只显出隐隐绰绰的轮廓。那光影中勾出来下巴的弧度是那么妙,就是圣手都画不出如此恰到好处的分寸;还有那雪肤,竟是连纱幕都盖不去那白色。
正是这样的似见非见,更显得轻纱后面的人如仙似梦。
邬枭盯着那幕篱,隔着圆桌就伸手去掀。
紫鸢婷婷袅袅地坐到燕熙身侧的位置上,伸手轻轻拨开邬枭的手,手肘撑在桌上,侧脸娇媚地说:“邬老板,动手动脚可不太礼貌。我家主子是有家世的公子,您啊,不配瞧。”
她这话说的很不留情面。
邬枭登时拍案怒道:“你们可别太把自己当回事,说到底都是做生意的商贾,谁又比谁高贵多少!再者说,大靖眼下,有家世的公子都要夹着尾巴做人,敢托大的都死的差不多了。”
邬枭说着,目光轻佻地落在燕熙的幕纱上,接着说:“你家公子算哪门子贵人?眼睛都要高到天上去了。”
“旧权贵没了,新权贵便要起势,自古以来更迭皆是如此。”紫鸢睨着邬枭,款款地说,“本姑娘劝邬老板还是要识好歹。”
两边没交情的商人做生意,一上来少不了互相掂量。紫鸢敢这样朝邬枭甩脸子,也是燕熙的意思,只要燕熙没有喝斥她,她便怎么说都不过分。
此时,最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在这当下,河清号越是摆高姿态,邬氏粮行便越拿捏不准河清号的底细,反而更要仔细着处理与河清号的关系。
“有你们这样做生意的么?”一旁肃立的邬森看连紫鸢一个近侍女婢都能抢话坐在桌旁,随即把刀拍在桌上,大马金万也坐下说,“我族兄诚心而来,你们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
韩语琴这时才像是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妥,不紧不慢的出来搭话:“我家主子很少见外人,今日让邬老板进来,已是破例了。咱们有生意就说生意,莫要伤了和气。”
沈潜也顺着说:“前几日你们说要的粮食,我们河清号能筹出来,就是价钱还要商量。”
两边都是生意场上逢场作戏的高手,面上能过,便不再纠缠,邬枭说到正事,面色转肃,目光也不乱瞟了,盯住了沈潜说:“我们与钱、白二家做买卖都是那个价钱。”
沈潜与韩语琴对视一眼,因着沈潜掌事久,由他来说妥,韩语琴便对他点头,沈潜道:“那是他们两家的粮食成本小,我们从外地运这么多粮食来,路上也要花不少银子。”
“那是量小了,成本摊不开。”邬枭精明地说,“如果我们还要更多呢?”
沈潜心中“叮”的一声,燕熙一直以来嘱咐他们等的就是这句话。
沈潜心中已是兴奋,面上不慌不忙地说:“那要看你们能要到多大的量,太少了,我们价钱实在是降不下来。”
邬枭仰面得意地说:“四十万石。”
听到这个数字,沈潜与韩语琴不由又交换了一次视线,他们心中皆是为之一振。因为燕熙之前就与他们说过,无论邬氏粮行说出什么量,都要按三倍的量去算。那么,这趟生意就是有一百二十万石的量。
这放在粮行里,就是天量了。
如果他们拿下这笔交易,就可以用商路的手段,控制漠狄的军情。
燕熙在这时候开口:“四十万石粮食数目太大了,光是调粮和运粮就要许久。我们不敢轻易应下,还要看你们何时要粮?”
他话音淡淡,隔着幕纱似是在瞧人,又似谁都没瞧,只是漫不经心地随便一说。
他一旦开口,便贵气逼人,那声音清悠,是非常典型的美人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