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冰肌玉骨

紫鸢在邬枭转身时已瞧有出异, 待她起身去,邬枭的手已近到燕熙幕篱边缘, 她怕伤着燕熙, 便有些投鼠忌器。

邬枭势在必行,他倒要看看,这白纱后面是怎样的倾城之姿, 敢在他面前摆着娇贵无比、不可侵犯的姿态。

邬枭的手只差毫厘便要抓到幕篱,就在这电光火石间, 一双筷子拨在邬枭的腕上,筷子上的力度不比邬枭的雷霆之力, 却似轻桨拨浪一般,轻轻巧巧的将邬枭的手拨开了。

而后邬枭眼睁睁看着燕熙似羽毛般,飘然落出几步,停在窗边。

在离得最近之时, 邬枭看到那捏着筷子的手如青葱般细腻白皙,很难想象这样的身子竟是会武, 而对方刚才用的招数, 也不是功夫的路数, 更像是某种柔韧的舞姿。

舞姬他见过无数,可会跳舞的公子却是头一次见。

邬枭更加好奇了。

邬枭看向站在窗边的人,那人一身白衣在日光下洁净无瑕, 而全身仅露出的手的白色竟是毫不逊于衣白, 高挑修长的身姿叫人浮想联翩。

冰肌玉骨。

便是没露脸, 只这肌肤和身段, 在西境也是数一数二的了。漠狄的男人选美人, 偏爱美人的骨相, 他们喜欢健康、修长、柔韧和有力的身体。

但这样的身体, 意味经常在日光下暴露着训练,通常皮肤白不了。

可是眼前的这位,冰肌玉骨,在漠狄是最难求的。

这样的身段,若在漠狄,会被一路送到王廷,给最强壮和最有权势的男人享用。

邬枭冷哼一声,终有一日,西境也会是漠狄的,这里的美人都将臣服于漠狄强壮的男人。

包括现在这位不肯摘幕篱的公子 。

邬枭心中不禁升起痒意,更加重了想要一睹芳容的欲望。

只这眨眼的工夫,卫持风和紫鸢已在提刀侍立两侧,刀锋明晃晃地拦在邬枭眼前,往前寸许就能取邬枭首级。

邬枭有恃无恐地手扶刀柄,感到燕熙隔着白纱的冷淡视线。

邬枭升起某种恶劣的心思,他不仅想要看到燕熙的脸,还想要打破燕熙的平静的情绪。

然而,他所有无礼的举动在这个身形姣好的公子面前都不奏效,美人根本不为所动。

这让邬枭感到挫败,且又被更加强烈地煽动了某种征服欲。

邬枭愈发想要对燕熙做点什么。

可惜啊,若不是他还要河清号的粮食,否则现在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把美人扛走。

邬枭丝毫不为方才的无礼而尴尬,见到已失去挑开幕篱的机会,哈哈大笑道:“我还是头一次见着玩物被宠成了掌上明珠的,也不知是哪个主子有这天大的福份,能得公子这样的人。若有一日,你家主子厌弃了你,大可来找我。只要你肯让我亲手摘下你的幕纱,我便也把你当掌上明珠那么宠着。”

燕熙生了这么一副皮囊,早就习惯了各式各样的觊觎,燕熙光是从对方变重的呼吸,都能猜出对方动着什么龌龊的心思。但凡是敢当着他的面动那些恶心想法的人,最后都没落得好下场。

燕熙也觉得可惜,毕竟生意还没谈完,这个人还有用,不能杀。

不过,总有一日能杀的。

眼下,燕熙听出邬枭误会了,他并不意外,当下没有反驳,顺水推舟地让邬枭领着邬森走了。

燕熙立在窗边,看着邬枭威风凛凛地走出去,对方似是知道燕熙必会瞧他,仰头回来,意味不明地对燕熙露出个志在必得的邪笑。

燕熙在纱幕下勾出一个冷笑,盯着邬枭看,一直到对方湮没在人海。

他越瞧越觉得不对劲。他看邬枭一路走着,竟没人与邬枭打招呼。

按说,邬枭是邬氏粮行的老板,必得经常在互市走动,在这里应该是交游广阔,不说呼朋引伴,至少也该是左右逢迎。

不该如此人情陌生。

紫鸢顺着燕熙的目光,也去瞧邬枭的身影,沉吟说:“我瞧着他出手,底子很深厚,是个高手。而且此人身体条件好,无论个头还是臂展都得天独厚,力气远超普通人,一旦动手,我和卫同知怕是占不着什么优势。此人是有备而来,根本不怕回不去,实在是狂妄。”

“鸢姐说的在理。”卫持风接话道,“主子,若遇上他,单打独斗,您也要小心。”

“邬枭不像是一个粮商……倒是邬森有商人的样子。”燕熙点头,他的思绪正在捕捉某处关键的线索,他脑海里一遍一遍地回放着邬枭的表现,总觉得哪里有不对劲,他边想边问,“邬氏粮行,一直以来出面当掌柜的是谁?”

沈潜毕竟做的久,此时先答道:“自小的来西境起,一直就是邬森自称邬枭。做生意的,都要先弄明白各商号掌柜的身份来历,我查过,这几年邬氏粮行都是邬森出面主事。”

燕熙问:“可有见过邬枭随行?”

沈潜稍做回忆,很肯定地道:“也就这几日才见着邬森身边跟了邬枭。”

某个可能渐渐浮上心头,燕熙揭了幕篱,卫持风伸手接去了。

燕熙浸在午后的阳光中,缓缓地说:“异地而处,我会为粮食跑一趟互市,那么漠狄和我一样能做主边市的人也会这般想。漠狄的朝廷是按血脉来封官,血缘越近、出身越尊贵、身体越强壮的品级便越高。他们的左贤王好比我们的太子,我听闻漠狄的左贤王今年大约是二十五六岁,已经监国几年,在军中一言九鼎,很有手段和抱负,名叫狄啸。”

燕熙这么一说,在场的不由都吃了一惊。而后人人沉思,大家不约而同的往一个可能性想,而后面面相觑,在对视中已有了答案。

邬枭仍不是那个人的真实身份,那个人藏在最后面的身份是漠狄的左贤王狄啸。

“只可惜方才没有杀死他,否则取他性命,漠狄失了储君,必会大乱,今冬漠狄便无力发起战事,西境的燃眉之急便可迎刃而解。”燕熙冷冰冰地叹息,他的目光覆上寒霜,“实在是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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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侧,邬枭和邬森回到粮行,早有大夫侯着,见到人便提着药箱,小跑着来替邬森止血包扎。

邬森残了手,心中忿恨难当。

可对着邬枭,他敢怒不敢言,强忍巨痛,小心地说:“王爷,与河清号的生意还做吗?”

被叫王爷的邬枭就是狄啸。

狄啸坐在主位里,沉着脸说:“河清号的来头不小,大靖新起的势力他们都能打点好,是真有本事。”

邬森的手指还在淌血,他痛得浑身冒汗,恨透了砍了他手指的人,咬牙切齿地说:“王爷,今儿那公子,您瞧着像不像身份贵重之人?”

“瞧着做派贵不可言。”狄啸拔出刀,眯着眼查看刀锋,“本王原本也猜,这位公子莫非是大靖哪家权贵的正经公子或索性就是那位新来的年轻总督。可是,大靖的龙子凤孙一个个自命金枝玉叶,惜命得紧,而且也死得差不多了,正支只剩下个太子,断不会出来涉险;那些个封疆大吏只会纸上谈兵,手无缚鸡之力又怕死得很,也不肯轻易涉险。这两种贵人多少年都没来过边关了,不可能是这样的人。大靖若真还有不怕死的贵人,也不至于西境烂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