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没、没说什么啊,岑律是不是误会了…”

矮个逐渐表露出畏怯。

岑浪没急着接话,放开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滑开屏幕,点按录音播放:

“谁让人家时律有张巧嘴呢。”

“那个空降的小年轻?”

“像魔女那种本科学历也敢……”

“估计那位岑律也跟她大差不差……”

当场,不仅矮个三人傻了眼,藏身后面的时眉也直接愣住。

这鬼人,什么时候还录音了?

学她是吧。

明明跟她一样疯,上次在警局门口还唱反调似的审自己。

真狗。

“《民法典》第一百一十条,”岑浪冷淡低睫,眼神似淬了冰渣的冷酷锋刃,贯穿无比寡漠的压制感,晦沉沉地钉住矮个,语气嘲弄,“接啊。”

矮个压根顶不住他的逼迫,“……自、自然人享有生命权、身体权、健康权、姓名权、肖像权、名誉权——”

“停。”

岑浪止住他,抽查作业般继续提问,“《侵权责任法》第十五条规定,承担侵权责任的方式主要有?”

“……1停止侵害,2排除妨碍,3消除危险,4——”

“行了。”

岑浪不耐烦地又一次打断,懒淡移眼,接下来的命令明显是说给三个人听的,

“就这两条,背一百遍。”

矮个人傻了,下意识顺他的话问:“在…在这儿?”

“不愿意?”

岑浪情绪平淡,貌似宽仁般点点头,说,

“那几位就回去工位上,”

“站着。”

“大声背。”

“噗…”时眉险些笑出声,赶紧双手捂住嘴,整个人往后面缩了缩,看着热闹。

“岑律师搞错了吧?”

背头立马忍不住火了,“就算你任职五楼高律,也不过是职称比我们高,还算不上我们的领导。何况岑律初来乍到,怎么说我们也算前辈了。”

“请问你有什么权力命令我们?!”

对比背头剑拔弩张的架势,岑浪始终漫不经心,表情松散地歪了歪头,舌尖抵着唇角内侧看他一眼,拿起手机,拨号出去:

“安保室么,我是岑浪。”

“麻烦查一下四楼2号露台监控,嗯,丢了样东西,时间啊……”

他故意停顿了下,眼神散漫悠悠地扫过慌张寻找探头位置的几人,挑眉告诉手机那端的监测员:“直接调最近一个月,每天下午两点到三点的回放录像,发我手机上。”

挂了电话,岑浪迈步走近背头跟前,懒腔懒调地问他:

“我现在有权力了么,李律。”

时眉忍不住摇头啧叹:

狗,实在太狗了。

很显然,那三个人也跟她一样,刚刚才知道这里被装上了监控。有监控的存在意味着,他们每天过来嘴别人的“批判大会”,都被清清楚楚地全程录下来。

而被他们嘴过的人,又何止时眉。

只要岑浪想,随随便便在晨会上放两段监控视频,众矢之的的情况下,这三个人,一个都别想活。

时眉忽然觉得她错了,

他不是跟自己一样疯,

他比她还疯。

如时眉所想,那三人几乎瞬间变了脸,脸色简直比猪肝还难看。

背头强撑着堂皇,硬憋出一句:“岑律师,你没必要这样。”

“我哪样?”

岑浪冷嗤,低头翻开手中的候选名单,瞟了眼,“学历挺高是吧?”

“高校硕博毕业,干了13年,才混了个…中级?”他笑了声,抬头问,“平时都怎么跟家里人交代的?”

背头:“……”

岑浪敛起笑意,冷冷瞥向一旁的短发女律师,问:“想进协作组?”

孙瑛踌躇半天,才谨慎着措词婉转回答:“如果机会合适的话——”

“你有什么?”

“什么?”孙瑛被他问愣了下。

岑浪从她身上撤回目光,低头随意浏览过她的个人履历,“我问你有什么。”

“我…”

“学历?连个奖学金都没拿过。”

“……”

“实力?委托案胜率不及40%。”

“……”

“业绩?”岑浪翻开另一页,冷笑讥嘲,“连票选第一的时律一半都不到。”

孙瑛死死抿着唇,手指攥紧用力到泛青,最终一声都没吭。

“至于你。”岑浪这时候偏头定眼,看向矮个,正打算开口说什么,又莫名顿住,半晌,他突然凉凉地笑了声。

伤害性够深,侮辱性极强的一声笑。

显然是,骂都懒得骂了。

矮个被他羞辱地立刻垂下头,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根本不敢跟他对视。

“业务不精,专业全无,”一片冰结的氛围下,岑浪压着眉,神色冷峭地咬紧字音,凌厉骇人,“让你们回去背律条,有问题?”

“还是说…”他扬了扬手机,缓慢踱步,低眉晃眼间将威胁话说得慵懒又讥诮,“你们会比较希望我在明早例会上,给大家找点乐子。”

没错,就是这样。

时眉弯起嘴角,内心对岑浪骨子里淌露出那股居高临下的拽劲儿表示满意。第一次。

她观察到没有人再敢搭腔。

几分钟前自我标榜高知分子的精英律师们,被年轻的上位者轻易凌驾。

此刻,岑浪什么都不必做。

只需要轻佻而玩味地睥睨众人,耐心地旁观,气场碾压,便足以令所有人败北躺下。

当见不得光的要害拿捏在后辈手中,他们的傲慢便被一种慌不迭时的心情炙烤,愚昧的偏见被烧成灰。

所谓前辈,也必须认栽。

连讪然离去的脚步,都拖沓着衰气。

“还不出来。”岑浪斜了眼鹤望兰后的方向。

时眉闻声从后面跑出来,目光凝落在他手旁的候选名单上,清清嗓子,些微放轻了些语调,告诉他说:

“虽然你刚才帮我说了好话,但协作组,我是不会进的。”

“帮你?”岑浪像听到了什么笑话,眼梢微扬,反问,“我为什么要?”

“……”

行,明白了。

人家之所以肯出手整治那几只酸鸡,完全是因为他们刚才连他也一块儿骂了。

时眉微笑咬牙,内心痛骂自己不长记性,每回前脚刚觉得他有个人样儿,后脚就变狗。

“不过,”岑浪倏然在这时低头走近她,“让你这么抵触的理由是什么?”

“钱?”他问。

时眉皮笑肉不笑,摆摆手说:“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钱可以解决的。”

岑浪双手插进兜里,腰身弯着,眯眼看了她好一会儿,低嗤了声,

“是么,我还以为,钱可以让我们之间没有问题呢。”

时眉被他狠噎了下,气得张嘴就想开怼:“你——”

“所以你不是不想进,是不敢。”

岑浪下一刻站直身子,敛起情绪,连半个眼神都懒于施舍,转身离开之前,甩下的激将字句精准戳中她的雷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