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天赐契合

辛钤利落地翻身上马,继而回头朝他伸手。

“上来。”

漫天浮白间,燕泽玉仰头望着高头大马的男人。

日曦在辛钤周身度了层神圣的光晕,就连那纯黑杀戮的衣袍都多了股圣洁的味道。

失神片刻,他才将手搭了上去。

男人的手冰凉,骨节分明,比他的手大了一圈,且因为常年习武而生了一层薄茧子,粗粝有力,握他很紧。

说起来,他这仅有的短短十几载人生里,没被多少人牵过手。除了一些至亲,辛钤算是头一份。

上次雪原靶场,辛钤也是如此自然地将他的手牵了过去,众目睽睽也丝毫不加掩饰。

愣神间,手腕一重,辛钤一把将他拉上了马背。

天旋地转,在燕泽玉还没反应过来时,便整个人被男人揽入了怀里。

跨坐于马背,燕泽玉才真真切切体会到曦曦是一匹如何高大雄壮的马匹,即便他那不着调的主人给它取了这小妹妹似的名儿。

辛钤手臂从后绕过他的腰际,牵着缰绳,曦曦慢悠悠踏雪而行,一如先前回来时的速度。

燕泽玉不露痕迹地瞥了眼步行在下首的葛望,暗自咋舌,这人可是可汗手下最体面的奴仆,位同大晏皇宫中的太监总管,又是可汗亲自吩咐来请辛钤的。辛钤居然一点也不着急。

不过转念一想,他见过辛钤着急的样子吗?

似乎没有。

就连可汗也不能让他重视。

辛钤的地位好似比他想象中更高、更尊贵,手段也更厉害。

曦曦突然走快了两步,燕泽玉本就不熟悉马术,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靠去,不小心贴上了男人坚实的胸口。

虽然他很快反应过来,几乎瞬间直起腰杆向前倾,但尴尬已经发生了。

即使看不见身后辛钤的表情,但燕泽玉大概能想象到男人戏谑的表情。

没留给他太多遐想的空闲,燕泽玉肩膀一重,辛钤腾出一只手将他按进了怀里,彻彻底底。

浑身僵硬得如磐石,他只觉得现如今的情况简直像是浑身爬满了细小蚂蚁。

难耐又难熬。

“怎的?本王是猛兽?还能吃了你不成?”

“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燕泽玉摇头如拨浪鼓。

辛钤垂眸瞥着浑身都写满抗拒的小家伙,扣住少年细瘦的腰肢将人往后拉了下——将人完完全全扣合在了拥抱里。

太贴近了。

就连之前辛钤把他裹在大氅里抱回来时都没如此贴近过。

但不可否认,两人的身形似乎天赐般契合。北风略过吹起两人的发丝,于空中缠绕交融。

燕泽玉伸手勾了一缕纠缠的青丝,垂头慢慢捋顺。也不知是他手拙还是倒霉,弄了半晌,反倒打成了死结。

辛钤斜眼瞟过来,薄唇轻启,吐出个单音节:“蠢。”

燕泽玉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里扎小人。

男人将缰绳塞进他手里,燕泽玉滚滚喉结,愣是没敢接。

“牵着。”

“可、可我不会驭马啊!”

“让你牵着你就牵着,摔不死你。”末了,又添了一句,“你以为曦曦跟你一样蠢?”

他只得小心翼翼接了过来,僵着手臂虚虚握住,不动不敢动,生怕惊了马儿。

搅成一团的发丝在辛钤手中却变得乖顺,没一会儿便被解开理顺了。

本想看辛钤吃瘪的燕泽玉想法落空,讪讪收回了眼,将手中控制马匹的缰绳还递回男人手里。

片刻后,围猎场出现在视野中。

另一边的雪场中已经摆好了宴席,整装休息的围猎者们也都落座,齐齐望着中央堆放成山的猎物。似乎正正等待着奴仆清点每人捕获的猎物数量。

辛钤来得也算正是时候。

“太子大哥回来了!”四子一句话,让众人目光尽数射来。

一时间,两人倒成了目光焦点。

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辛钤眯眼扫过四皇子的座位,神情算不得友好。

“我们要下马吗?”燕泽玉悄声询问。

“不必。”

辛钤似乎万千丘壑皆在心中,四平八稳地纵马而行,有股子猖狂却又拿捏得当的圆滑。

直到真真儿走近,到了要觐见可汗的跟前儿,辛钤才翻身下马,又揽着他的腰将他抱下去。

手指甚至在他的侧腰轻浮地蹭了一下,动作明显,可汗、阏氏和四皇子,包括场中许多坐得近的近臣亲信,大抵都看见了。

燕泽玉敛眸,勉强忍住自腰间直冲大脑的酥酥麻麻的痒意,默默想着:

辛钤又在做戏了。

第二次给辛萨狗皇帝下跪磕头,燕泽玉已经学会如何伪装得真诚稳重,只是嵌入掌心的指甲依然硌得他生疼、深深叩首下依然会皱紧眉头。

有了苏舞姬作陪,可汗似乎对他完全失了兴趣,只是如看待平常人一样扫了他眼,转头问了辛钤几句关于年猎上半场提前离开的事情。

可汗并未过分苛责,轻轻拿起又轻轻放下,一点水花也未曾溅起。

可汗身侧端坐的阏氏却是气急,眼见可汗就要挥退两人,便故意捂唇轻咳。

以往都会给她这个正妻留面子的可汗,这回却只是淡淡扫了阏氏一眼,眉宇间似有不悦:“若是阏氏身子不爽利,先行回帐罢。”看似关心,实则威胁。

祖制年猎,又有谁敢像辛钤一样,敢说提前离开就提前离开,还能全身而退的?

阏氏哪儿敢真把可汗这句话接下来,忙称‘无事’,顺道狠狠瞪了一眼雪场中央跪着的男狐媚子。

直到燕泽玉落座,都还能感受到那道自上位传来的怨毒的视线。不过这倒让他想起件事儿来。

微微朝身边侧头,低声道:“你来之前……那位苏贵妾帮了我。”

男人浅浅‘嗯’声,随手夹了块栗子糕放到他面前的玉碟里。

燕泽玉没从辛钤嘴里套到话,只得又追问,“你说为什么?”

这回,辛钤终于斜他一眼,剑眉微挑起,“自己不会动脑子?”

我要是会动脑子还来问你干嘛?

“莫不是那苏贵妾喜欢我?”

“嗤——”

辛钤又往他面前夹了块吃食,大抵是想用吃的堵住他的嘴。

吃到一半时,金戈从后绕过来,将一个羊皮水囊递到他手上。

温热、晃荡。

“不是让白棋替你吗?”辛钤询问。

“回殿下,白棋刚回,舟车劳顿,索性我就自己来了。 ”

“你倒是心疼他。”

金戈憨厚地咧嘴一笑,躬身退下。

旋开牛皮水囊的塞子,里面是清透、带着丝丝缕缕甜馨的液体。倒入白玉杯才呈现些许淡黄。

“这是什么?”

“醒酒汤。”

“嗯?你什么时候吩咐的金戈?”燕泽玉有些动容,辛钤居然还记得吩咐这些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