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初三

楚斟面色无异, 神色如常道:“实在不巧,外祖母身子近来不适,前两日母亲便搬去伺候他老人家, 本想今日与我们一同回来,可那边实在离不开人。”

楚从墨闻声眸光闪了闪,只垂着脑袋佝着脊背, 而后连连应是。

白郝闻声只微微勾唇, 若有所思的盯着楚家父子瞧了一眼,那眼神犀利, 好似能瞧透他们所想,直看得楚从墨心慌, 刚抬起头忙又垂下头去, 心中正打鼓, 却是听闻白郝忽然一笑道:“伺候上亲,本也是为人之子应当本分, 孝心鉴似明月, 您母亲确是本分之人。”

楚斟躬身道:“学生替母亲谢过先生夸赞。”

只是他未瞧见, 自己垂眸时, 白郝略带深意眯起的眼睛,恰此刻走到了两岔路口, 楚从文忙上前一步道:“家弟府上寒酸, 实招待不得首辅大人,您可先去我府上做客。”

白郝脚步微微一顿道:“多谢你客气,不过今日来便阿斟府上瞧瞧的, 待改日, 改日得空必来与你一聚。”

说罢混当瞧不见楚从文面色一沉, 神色淡淡看向楚斟道:“阿斟, 引路。”

楚斟瞧见自家大伯眼角微微眯起,堂兄楚斟好似嫉恨的连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不免觉得好笑,面上却无分毫变化,上前一步道:“先生,我家府上确实寒酸,上不得台面,您去瞧一瞧也就罢了,午膳我大伯已备好,不知可否赏面移步左院用膳,也不枉他一番心意。”

这番面面俱到,不禁让白郝多看几眼,在哪用膳他并无异议,自如此,便也留赏了个面子,对着楚从文道:“那便叨扰了。”

楚从文颇得意的看了眼楚从墨,更觉得楚斟很懂眼色,看楚斟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夸赞意味,忙连连应道:“首辅大人客气,您肯赏光,自使我府上蓬荜生辉。”

一行人便陪着去了右院,虽是四品大员的宅邸,但却无半分奢靡之气,相反倒果真简陋,长廊下还有裂开的缝隙,寒风正呼呼的刮了进来,地上也潮湿一片,众人经过这处时,皆纷纷绕行而过,宅邸确实不大,两进两出的宅子,过了长廊便能一眼望到头。

白郝今日来本就是走个过场,屋舍也没什么看头,正转头要走,忽听尽头一小房间里传来几声不大不小得到动静,楚斟只是眼尾微微一颤,恍若无意的遮挡了白郝的视线。

白郝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楚斟,并未寻着声往那房间看去,好似并未发现什么,只是转身看向了战战兢兢的楚从墨问道:“楚二大人,书房在哪?有些话需嘱咐些阿斟。”

楚从墨闻声忙指了指最左侧前头的小房间道:“就在前头,劳您跟我来。”

白郝跟着楚从墨离去,楚从文却是驻足看着那闹出动静屋子眯了眯眼睛,嘴角带着几分嘲讽笑意看向楚斟忽道:“你倒是有些聪明,知道她不成体统见不得人。”

楚斟只抿唇道:“劳大伯尽早去备午膳,待晚些,侄儿便领先生去左院。”

楚从文抿唇笑道:“你父亲虽然事事无能,索性你还懂些事情,切记哄好首辅大人。”

“是,阿斟明白。”楚斟点头应是。

楚从文抬步离去,忽又顿下看向楚斟道:“你二哥惯来无所事事,若是你去白家,倒也带着他些,好歹也能长些见识,你很懂事,应当知晓伯父的意思。”

他这话未问楚斟意见,哪里是询问,说是命令才是,楚斟闻声未语,只是抿唇笑笑。

这笑落在楚从文眼里便是答应,心满意足的便离去,却并未瞧见楚斟略带阴鸷的眼眸。

你谋什么都成,但唯她不能。

果然,今日白郝来便是来谈定亲一事,这事既已掀开了遮羞布,便无需遮掩,白郝看着他道:“外头传的那些事,你知道多少?”

楚斟动了动身型抿唇道:“阿斟是有些耳闻。”

白郝闻声并未见半分动怒,反倒是意料之中的点了点头道:“知道便好,那老朽便直说了,这姻亲定下,你便需得时时守在婳婳身侧,你只管顺着她,她脾性好,从未为难过人,但她若有意外,老朽定会拿你问责,自然,相应的,你,你父亲,包括你家,若是想要什么,若非过分至极逆施衷德,白郝也定竭尽全力满足你们,楚斟拜入老朽门下,便是老朽奉你们楚家第一份礼。”

楚斟闻声垂眸,白郝这话里的意思,这桩姻亲便相当于是买卖,问他索取,便会与他报酬。

话一落下,楚家父子皆沉声不语,白郝倒也不急,只是伸手拿过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这茶不是什么好茶,入口发涩又无回甘,倒是让他微微皱了皱眉头。

约莫一刻钟后,白郝才搁下茶盏问道:“如何,可考虑清楚了?”他看向楚斟道:“你倒也无需为难,便是你否了这桩事,也仍是我白郝的学生,这事老朽既然认下了,便再无否去的道理。”

楚从墨全无主见,他只是看向看向楚斟,等着他回应,却见楚斟抬头认真道:“先生,阿斟愿意,二姑娘仙容之恣,能得如此佳人,是阿斟之幸。”

少年言之凿凿,确信之至,尤其眸光中的坚定竟让白郝生出几分熟悉感来,十几年前,也有这样一个书生跪在他跟前信誓旦旦承诺,想起那人,白郝不禁眯了眯眼睛,芜渊有一事没说错,楚斟与盛安确有几分相似。

他便不得不做些打算,只见他抿了抿唇道:“你既愿意,那便很好,只是,你们眼下还小这婚约可定,这成亲还需得等婳婳及笄后,就是年岁还小,变数太多,老朽也不想一桩婚事套牢了你们,何况世间□□最难自已,待她及笄后,这桩婚事是成是毁全看你们自己,若是我家婳婳毁,老朽必奉上万两黄金与你楚家谢罪,若是你有意毁......”

白郝话还未说完,便被楚斟打断,只听他道:“楚斟虽年岁还小,但现下便能保证,这桩婚事,楚斟绝对不会主动毁去。”

白郝闻声只是笑了笑道:“你年岁还小,有些事便是为未卜先知都未见得当下心境与以后一般无二,不论往后如何,也算是先将话说明白些,未免到时候心中有怨。楚二大人,你觉得如何?”

楚从墨便点了明,立时便点头应道:“是,是,白首辅说的极是。”

“如此那便好,这婚约的事老朽建议未必需广而告之,只你我两家认定便成,也无需管得闲言碎语,也算是给往后回旋留个余地,待老朽寻个吉日,便定下如何?”

楚斟眼眸发怔,自然知晓白郝此举是在为盛婳着想,算是慎重之重了,虽心有失落,却也知道眼下自己配她确实还不够,便端着笑道:“全凭先生做主。”

白郝见他如此识大体,看向楚斟的目光多了些许欣赏,这孩子有些城府,非池中之物,自己平日里多帮衬,便是往后婳婳毁了婚约,他亦能飞黄腾达,各取所需,想想也觉得无甚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