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第2/3页)

杨存照不耐烦推开他的手,骂道:“滚,看甚看!她已被那般多人瞧过,咄,算我倒霉!”

定亲时,同伴就听到杨存照的满腹委屈。进了金人的营寨,魔窟,早就不干净了。却要落到他身上,真是晦气!

可杨存中警告过他,杨氏一门守着天子的安危,绝不能结党营私。他们的荣华富贵,就全看皇帝的信任与宠幸。

如今赵构将长公主下嫁,他们两人被提拔,加封,不知多少人家羡慕。他成亲后就得收起心思,断不能再与狐朋狗友厮混。

杨存照心中一百个不愿意,却不敢反对杨存中,心不甘情不愿来了梅园。

公主府与杨府分开,反正不住在一起,以后他不出去就不出去,在自己的院子里,想如何就如何。他看也不看赵金姑,专心致志赏着眼前的梅花。

黄尚宫也瞧见了杨存照,停下脚步,待赵金姑上了台阶,凑上前去,小声道:“长公主,身穿惨绿长衫的便是杨三郎。”

赵金姑随意扫了过去,便淡漠收回了视线。既然已经相看完,她转身朝下走去。

黄尚宫无奈,只能跟在了后面,低声劝道:“长公主,既然亲事已经定下,小的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赵金姑依旧沉默,黄尚宫就自顾自说了起来:“成亲以后,长公主虽说有公主头衔,到底独木难支,还是得多靠皇后娘娘撑腰。皇后娘娘一心为长公主打算,长公主也该念着些皇后娘娘的好,你们是最最亲的亲人,可别弄得生份了。”

下山比上山要多费心思,一脚踏空就得滚了下去。赵金姑恍若未闻,只管盯着脚下的路。

“咦,可是长公主?”打西边斜里,走来几个年轻娇俏的小娘子,一一上前见礼。

赵金姑停下脚步,颔首还礼。她在宫筵上见过,有几人看上去眼熟。

张小娘子笑盈盈上前,熟不拘礼道:“长公主可是要下山了?也是,山上风大,吹得人脸皮都成树皮疙瘩了,还是屋子里暖和。我家在旁边有座别庄,不知长公主可忙,我们一起去吃茶投壶玩耍可好?”

黄尚宫听过张小娘子混不吝的名号,立刻对她警惕起来。她身为下人,哪敢替赵金姑做主。

转念一想,赵金姑太木纳了,与小娘子们聚在一起玩耍,也能变得有生气些。

张小娘子大胆爽利,上前朝着赵金姑笑靥如花,一个劲道:“走吧走吧,好玩得很。若是长公主不喜欢投壶,就坐在我们旁边看我们玩,跟看戏一样热闹,可精彩了!”

其他小娘子一起捂嘴笑,纷纷道:“你成日尽耍猴戏,可别将我们也捎带了进去!”

“长公主,她投壶的水平臭得很,还总是不服气,输了就耍赖,可好玩了。”

张小娘子被同伴戳穿,也不生气,反倒振振有词道:“输了肯定不服气,我可没那么大度,心眼小得很。但我实诚啊,不装腔作势!”

赵金姑看着她们朝气的面庞,微微颔首,嗯了声。

张小娘子立刻抚掌笑起来,跑在前领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我可喜欢梅花了,一棵梅花不喜欢,得大片大片的,开得气势汹汹才好看。什么雅不雅,韵不韵,小气就小气,读书人非得找些好听的来掩饰。哎哟,好些读书人真是,啧啧!”

随着她的摇晃,披在肩上的头发跟着飘扬。湖绿的素色长袍下摆,更被她走得惊涛骇浪,露出长筒皂靴。

好一个利索的装扮,真是英姿飒爽啊!

赵金姑抬头眺望远处灰扑扑的天际,神色怅然。

她已经不记得,何时这样恣意飞扬笑闹过了。

此生,兴许都再没机会了吧。

到了梅园外西侧的清郡王府别庄,张小娘子迎着大家一起来到了花厅,招呼大家坐下。

仆妇送来了香药茶汤,伺候她们洗漱过,团团坐着吃茶,投壶。

赵金姑坐在上首,看着小娘子们玩耍。张小娘子投壶果然差劲,许久都没投中,去了箭头的箭羽,扔得歪到了天边去。

其他小娘子笑得捧腹,张小娘子哼了声,怪起了壶来:“它没放对地方!”

众人笑得前仰后合,黄尚宫立在赵金姑身后,也忍俊不禁跟着抿嘴笑。

赵金姑捧着茶汤,淡笑着望着跺脚指责的张小娘子。

“你们来!”张小娘子将箭矢丢给同伴,蹬蹬瞪朝赵金姑跑来,道:“长公主,我们一起外面透透气,她们真是太吵了。”

赵金姑恰想去入厕,放下茶盏起了身,道:“我先去更衣一下。”

张小娘子忙道:“我也想去,巧了,我领着你去。”

黄尚宫忙与绿枝跟在了身后,更衣的地方在花厅西侧。一间大的屋子,里面用屏风隔开几道,放置着恭桶香灰。

赵金姑向来不喜在这时让人伺候,黄尚宫与绿枝就候在了门外。

张小娘子与赵金姑进了屋,很快她就出来了,用澡豆洗着手。

不一会,赵金姑也走了出来,张小娘子只略微挣扎了下,朝屋外飞快看了一眼,上前压低声音道:“长公主,那杨三郎绝非良配,他男女不忌,在兵营里有相好的,院子里伺候的清秀小厮,都与他有首尾。他不去狎妓,他嫌妓子脏,只好处子。他不到外面玩,知晓他底细的人不多。我三哥与他同兵营,亲眼撞见过。你们定亲之后,三哥说漏了嘴,被我偷听到了。本来这些事情,照着我的身份,我不该多嘴。思前想后,我认为无论如何,都得与你说一声。你是长公主,天下好儿郎都嫁得,选了杨三郎做驸马,着实不值了。”

澡豆加了紫藤花汁,浑圆的淡紫色,看上去趣致可爱,散发出淡淡的紫藤花香。

梅香腊梅香各种花香,临安的冬日,总是香气扑鼻。

邢秉懿那日来,身上散发着昂贵的沉水香。她的激动,愤恨,祈求,在赵金姑耳边回荡。

“我想杀了赵构!”邢秉懿到了大殿,挥手斥退伺候的人,盯着她说了第一句话。

“我知道你恨,我也恨。在金国落了一身的病痛,下雨下雪的时候,我全身都痛。每一处骨骼都痛。上次大娘子挨打,我护着她,被赵构拳打脚踢,躺都躺不了,一沾床就痛不可遏。身上的淤青,许多日才散。”

“你不知晓,你只顾着自己哭,仿佛你才是最最委屈的那一个。大娘子也是。她是那般决绝的死了,死得轰轰烈烈。她没想过,我替她传话出去,让二十一娘的人来救她,她撒手不管,剩下的人,会有何结果。”

“我是为了权势,想要自保,但我活下去,有权势了,我才能做更多的事,保护更多的人。”

“三十二娘,你要帮我,我要拉拢杨存中。我要当摄政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