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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安这一块事关稳定,我不要求你搞出什么成绩来,但决不允许脚底下冒烟起火,特别是出惊天动地的大事。在这一点上,我要求你对我直接负责,和市委保持绝对的一致!”
袁庭燎叮嘱严鸽,一定不要陷到具体案件中去,特别注意防止来自队伍内部的干扰。当谈到对曲江河的看法时,表情又变得十分严肃。
“我听说,你来的第一天有人就给你颜色看了。要顶住,要有原则,这个原则就是公安工作必须置于市委的绝对领导之下。所以对公安局的问题,特别是班子问题,你要敢抓敢管,手软不得。这也是一场复杂的斗争哦。”
严鸽万没有想到,曲江河在市委书记心目中竟是如此一种形象。更耐人寻味的是,袁书记称之为这是一场斗争。看起来,公安局同沧海市高层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远非自己最初考虑的那样简单。严鸽思忖着,想延伸这个话题探个究竟,但看到袁庭燎已经儿次在瞟墙上的钟表,便连忙不失时机地换了话题。
“袁叔叔,我会在工作中按你的要求去做的。可我现在十分牵挂的倒是中天小弟,不知道他近况怎么样了?”
袁庭燎长长吁出一口气来,眼神里闪过了几缕茫然和无奈。
“鸽子啊,古人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对这句话过去理解不深,中天这小子让我领会得入木三分,他已经成了我的一块心病,可能也是不治之症啊!”他飞快瞥了一下套间的侧门,知道妻子不在,不无酸楚地说:
“我是对不起你陈阿姨,她临死前放不下心的就是这件事,交代我中天的姓一定要用继母的,叮嘱我多花些精力培养他,可没想到长大竟成了这样不成器的东西!”为了克制自己的情绪,他微微闭目,靠在椅背上。
“自从警院除名之后,他就破罐子破摔。今天下海经商要发财,明天学新闻要拿普利策奖,过几天又去黄河漂流,西部探险,如今又开始鼓捣餐馆。整天神秘兮兮,像个特务。要么不回家,在家就和你夏阿姨搞冷战,生了气拍屁股就走。这不,又有半个月没有见到他了。”袁庭燎说这些话的时候,透着对儿子的怨愤,流露出对亡妻的怀念和伤感。
袁庭燎的司机小靳这时进来了,见到严鸽谦恭地打了招呼,识趣地退了出去。严鸽知道袁书记晚间还要去看一个北京来的客人,便起身告辞。不想,这时夏阿姨从房内走出来,袁庭燎就要她继续招待严鸽,接过门口秘书递来的风衣,匆匆离去。
严鸽注意到,夏令媛的眼睛略微有些泛红,方知道刚才和袁书记的那番谈话她都听到了。夏中天是袁庭燎的原配陈阿姨所生,中天从小对继母就有—种天然的敌视,加上他怪僻的性格,母子间的关系一直犹如冰炭。后来,夏中天干脆让父亲在家属院中另找了房子,隔三岔五到家点个卯,表面维护着家庭关系。
从夏阿姨口中,严鸽得知:夏中天现在名义上在《沧海商报》当记者,实际上是自由撰稿人,大量时间混迹于酒吧和夜总会,结识三教九流的朋友。最近,又与人开了处名为“黑海白鲨”的饭店,据说生意颇为红火。这夏中天还有一点恼人的地方,就是在外从不承认是袁庭燎的儿子,好像在有意挑战自己高高在上的父亲。夏令媛认为,这正是折磨她和老袁的精神酷刑。
严鸽是比夏中天早几届的警院同学,她知道他当年曾在学校偷相机受处分的事,问夏令媛当时为什么没有通过校方做工作。夏令媛叹口气说,中天开始并没有报考警院,是巨轮集团孟船生通过赞助校方一笔巨款后获取的保送名额。当时袁庭燎还在金岛开发区当管委会主任,决定处分时校方还和袁庭僚通了气。为表示自己坚持原则,袁庭燎让校方依校规严肃处理。父子俩的关系随后变得剑拔弩张,夏中天为此还迁怒于夏令媛,认为是她在背后捣鬼,家庭关系就这样更加雪上加霜。
严鸽从不知晓,夏中天上警院竟然还和孟船生有关,如果孟船生与袁书记有这种深层关系,夏中天为什么还要暗自造访大船?他和船生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袁叔叔提起中天就长吁短叹的。这孩子中性人一样,外人不知道,为讨好老袁给他介绍女朋友的像走马灯一样,他就像和人家有深仇大恨似的,声称自己终身不娶。整天打扮得不男不女的,跟社会上的人混在一起,一点也不顾及他爸爸的声誉。我真担心有一天他会惹出大事——要真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他死去的母亲呢?”说着,夏令媛不禁潸然泪下。
严鸽听了,反倒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她终于弄明白了:那辆出租车中还有另外一个人,是这个人对陈春凤造成了伤害。
严鸽走出袁庭燎家,发现雪已经下白了院落,她信步朝隔壁的市委几幢家属楼走去。沿着两侧的冬青树墙,她很快来到了一排灰砖楼前,她想确认一下夏中天所在“四楼”的位置。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踏雪而来。借着雪光,她注意到对方穿了件警用蓝大衣,并故意把毛领子支起来挡住脸。不久,四层楼上那扇窗亮了灯。
严鸽确定,刚才从自己身边走过的正是夏中天。
在此之前,金岛派出所院内发生的事情,都被躲在隐蔽处的一双锐利的眼睛捕捉到了。
这人就是袖珍警察卓越。
从下午开始,卓越就按严鸽的要求,盯住了从法庭出来的夏中天。到了晚上,他看见这位记者从大船溜出来,把车驶入一处停车场,脚步匆忙地走进了金岛派出所。
不多时,他看到打扮得像火狐狸一样的盛利娅冒雪而来。
卓越顿感诧异,尾随进入所内,很快踅往对面的一间办公室,这里是分局刑警队驻所中队的办公地点,他备有开门的钥匙。灯没有开,他就一直坐在玻璃窗前观察。
所里的三层楼除了曲江河的住室全都黑灯瞎火,民警今天都回了家,只听见这个女人和曲江河、马晓庐隐隐的调笑声。不久,又见马晓庐出来从外边关上了门,房间内灭了灯,他的心顿时像浸入了冰水,感到了一股彻骨的凉意。
就在这时,他听见对面的楼道有了什么动静,急忙操起夜视镜观察:就看到一个黑影蹑脚弓身在楼道走动,不久,那人走下楼梯,立在纷纷扬扬的雪地里。一动不动地观察着楼上房间的动静。卓越看得明明白白,那人就是所长马晓庐!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他又看到曲江河下了楼,对方披了件警用大衣,用帽檐遮住脸,大概突然看到了雪地中的马晓庐,慌慌张张打了个招呼,匆匆走出派出所。卓越决计跟踪而行,看局长大人究竟要到什么地方去。等他悄悄走出派出所门外,百米之外停驶的一辆汽车已经启动。他急忙打手机,躲在暗处的梅雪驾车而至,两人咬住了前面那台车。夜阑人静,他们不能贴得太紧,只好远远地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