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杀(第2/4页)
而朱勇几个,倒也识趣,乖乖地站在张安世的身边。
很快,他们便看到了朱允炆进来。
这和尚……脸色居然很轻松,一点也不凝重。
他入殿后,朱棣便死死地盯着他。
而朱允炆也坦然地抬眸,与他对视。
朱棣道:“现在好了,满天下人都知道你还活着了!”
“小僧万死。”朱允炆道,却没有一点后悔的意思。
朱棣冷哼道:“哪怕是到了现在,你还是这样做事不计较后果,真是愚不可及。”
朱允炆道:“小僧现在才明白,小僧一无是处,这辈子没有做过几件对的事,可今日……之事,小僧无悔。”
朱棣几乎要跳脚,气咻咻地道:“你大可轻巧,可引来的天下人非议,引来居心叵测之人的图谋,又当如何?入……入他娘的,你父亲也算是人杰,怎就生出你这样的混账东西出来!造孽,造孽啊,你比朱高煦还要混账!”
朱允炆只双手合掌,一言不发。
朱棣怒道:“你有何打算?”
“小僧没有什么打算。”朱允炆平静地道:“小僧已经在寺里呆惯了,习惯了化缘,也喜欢了念经,此生再没有其他的指望了。”
朱棣道:“你若是还俗,朕可敕你为郡王。”
朱允炆摇头,笑了笑,很是洒脱地道:“功名利禄,不如在集市里化缘来几个蒸饼,不如走街窜户,得来的几十文施舍。须知……化缘有化缘的好,即便是化缘,也可挣来十万两家财……”
姚广孝脸色微微一变。
朱棣却只当他在开玩笑,或者是在化用了什么佛家的术语,大抵和书中自有黄金屋之类的屁话差不多。
于是朱棣便道:“你既是此心,朕也就不强人所难,你好生跟着姚师傅吧。”
朱允炆无喜无忧,只平静地颔首道:“多谢陛下。”
朱棣道:“不要再胡闹了。”
“是。”朱允炆点头。
朱棣回头看姚广孝。
却发现姚广孝此刻脸色有些异样。
不过此时朱棣不想管顾这些,只是交代道:“以后……也不必看管了,他想怎样就怎样吧,但是……要防止宵小之徒,免使有人生出歹心。”
姚广孝无奈地道:“陛下倒是为难了臣,既不能看管,又要小心宵小,臣怕做不到……”
朱棣道:“做不到也要做到。”
他叹了口气,却是看向亦失哈道:“选几个从前在宫里的宦官……也剃度了,在寺中照料吧,这个小子是个浑人,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亦失哈便道:“奴婢遵旨。”
交代完这些,朱棣才又看向朱允炆:“从前的事,就此揭过吧。”
朱允炆道:“一切都已是过眼云烟,何来的从前?今日只有空空和尚了。”
朱棣满意地点头,他沉默片刻:“让朱文圭回南京来吧,就养在宫中。”
朱文圭乃是朱允炆的次子,靖难之役后,被朱棣命人长期幽禁于中都(凤阳)广安宫,给人称为建庶人。
当然,等到了明英宗登基之后,想到这个从孩提时就被幽禁的孩子可怜,便想释放他,身边的大臣都认为不可。英宗一意孤行,于是,这被人称为建庶人的朱文圭,便在五十七岁时,终于获得了自由身,并且皇帝还赐他二十个宦官服侍,还有十几个婢女使唤。
朱棣顿了顿,又道:“敕朱文圭为郡王,让他奉祀先太子的灵位吧。”
朱允炆依旧不悲不喜,颔首道:“陛下圣明。”
朱棣道:“其他的事,朕会料理,你做你的僧人去吧。”
朱允炆点头,而后告辞。
他没走几步。
朱棣的脸色却是露出了几分复杂之色,道:“平安!”
朱允炆没有反应,已徐徐步出了武楼。
这平安,乃是朱允炆的乳名,年幼的时候,朱棣就是这样叫他。
朱棣唏嘘了片刻,落座,叹息了一声,这才道:“前事已了了。张安世……”
默默在角落里待了许久的张安世,被叫到名字,连忙上前道:“臣在。”
朱棣沉吟了片刻,便道:“这朱允炆,倒是对你颇有回护。”
张安世急了:“陛下,这是什么话?这正说明他目光短浅,说明他不擅识人,说明他瞎了眼睛,臣和他是清白的呀。”
朱棣乐了:“好了,朕没有怪责你的意思。”
“陛下当然宽宏大量,不会怪责,可臣却觉得,总要将事情说清楚。”
朱棣忍不住给逗笑了,便道:“过几日……朕去钱庄,你们也疲惫了,告退吧。”
张安世松了口气,此时如蒙大赦,连忙告辞。
等出了武楼,带着几个兄弟,张安世一路骂骂咧咧:“那朱允炆害人,倒像我和他不清不白一样。”
朱勇道:“大哥,俺倒觉得,那朱允炆可能是发自肺腑,我瞧他是个好人。”
“嘘。”张安世左右看了一眼,才压低声音道:“你这家伙,这些话,我们兄弟关起门来说就可以,可千万不要对外说,到了外头,你们要帮大哥澄清。”
“我懂得,我懂得。”朱勇忙不迭地点头。
张安世便道:“好啦,大家好好回去歇一歇,过几日,大哥再带你们干大事,这几日,大哥需要沉淀沉淀。”
于是众兄弟走出了宫门,便各自散了。
……
这武楼里,就只剩下了朱棣、亦失哈和姚广孝。
姚广孝没有走,是因为他知道,陛下还有一些事,需要料理。
果然……等了片刻。
便有宦官碎步进来,低声道:“陛下,纪纲指挥使到了。”
纪纲入楼,行礼。
朱棣抬眼:“人拿了吗?”
“拿住了。”
“从他嘴里撬出一点东西来吧。”朱棣面无表情,此时,他的眼底没有了丝毫的情感,却是说不清楚的冰冷。
纪纲道:“卑下遵旨。”
“三日之后,将结果报来。”
“喏。”
……
诏狱里。
一声声的刺耳的哀嚎传出,令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早已是皮开肉绽的陈继,一次次地昏死过去,又一次次地清醒过来。
他整个人吊着,身上的衣物统统脱去,此时的他,只一个念头,他想死……
若是现在能死去,他甚至恨不得此时将自己的妻妾统统送给眼前这人,恨不得再给对方磕一个响头。
可是……对有的人而言,死亡也是一种奢侈。
他开始意识模糊,含糊不清。
“我……我……非乱党……我非乱党。”
冰冷的声音从幽暗里传出:“尔非乱党?何以敢这般诽言君上?一定有人背后指使你,说,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