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牵机之毒(第5/8页)

当归继续领路,宋慈跟在后面,还有许义、远志和黄杨皮,一起去往后院。

刚一来到后院,一阵犬吠声立刻响起,拴在后院左侧的小黑狗见了生人,冲着宋慈和许义一个劲地狂吠。这只小黑狗是远志养的,远志赶紧上前,伸出左手抚摸小黑狗的头,脸上带着笑,嘴里发出“嘘”声。小黑狗很听远志的话,立刻止住了狂吠,一个劲地摆动尾巴。拴在另一侧的大黄狗没有吠叫,流着涎水,在原地没头没脑地转着圈。

这一阵犬吠声太过响亮,管家石胆被吸引了过来,随同赶来的还有家宅里的几个奴仆,高良姜也闻声赶来了。

“埋在哪里?”宋慈问当归道。

当归走向后院的西北角,向墙角摆放的花盆一指。

宋慈道:“石管家,你来得正好,烦请你取把锄头来。”

石胆不知宋慈要干什么。他身边跟着几个奴仆,却不加以使唤,反而冲远志道:“远志,没听见大人说的吗?快去找把锄头来。”远志不敢违拗,埋着头去了,不多时返回,左手握着一把锄头,交给了宋慈。

宋慈吩咐许义移开花盆,又把锄头交给许义,让许义挖起了墙角下的泥土。

高良姜是听见狗叫声才赶来的,奇道:“这是在挖什么呢?”

黄杨皮应道:“回大大夫的话,这是在挖死掉的狗。”

“挖什么?”高良姜很是诧异,“狗?”

黄杨皮将羌独活埋狗一事说了。高良姜道:“你说的是那只买来替代大黄的小花狗?它不是绳子没拴紧,自己跑掉了吗?”

黄杨皮道:“当归说他亲眼瞧见,是二大夫把狗埋在了这里。”

正当这时,许义的声音忽然响起:“宋大人,挖到了!”他没挖几下,泥土里便露出了衣物。他将衣物周围的泥土小心翼翼地刨开,一团裹在一起的衣物出现在眼前。

宋慈示意许义停下。他没有将这团衣物直接取出,生怕稍微一动,便会破坏衣物里尸骨的形状。他蹲了下来,将裹成一团的衣物慢慢地展开,一具白惨惨的尸骨出现了。

这具尸骨如当归所言,尺寸不大,看形状是一只小狗。尸骨头仰腿翘,反弯成了弓状,骨色惨白之中透着乌黑,像是中毒而死的样子。

眼前的这一幕,令宋慈一下子想起了刘扁的尸骨。虽说人与狗差异太大,本不该拿来进行比较,但这只小狗的尸骨,的确与刘扁的尸骨存在不少相似之处——既骨色发黑,又状若牵机。“羌大夫在哪里?”宋慈问道,“怎的一直不见他人?”

黄杨皮应道:“小人今天还没见过二大夫呢。”

“羌大夫住在何处?”宋慈又问。

黄杨皮朝旁边一指,道:“二大夫就住在那间屋子。”

宋慈顺其所指望去,只见那屋子紧挨着后院,门窗紧闭,后院里这么大动静,却一直没人出来,道:“羌大夫是外出了吗?”

黄杨皮应道:“二大夫不常露面,小人一向跟着先生,不清楚二大夫的行踪。当归,你不是二大夫的药童吗?他去了哪里,你倒是说说。”说着斜眼瞧着当归。

当归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高良姜忽然道:“羌师弟每次外出,都会把门锁上。”他注意到羌独活的屋子虽然门窗皆闭,但并未上锁,“师父出事后这两天,医馆里没接诊病人,他能外出去哪里?”说着走向那间屋子,用力地拍打房门,大声叫道:“羌师弟,我知道你在里面。宋大人有事找你,你还不赶紧开门!”

就这么重重地拍打了一阵,忽然传出门闩拔掉的声音,紧接着“吱呀”一响,房门一下子被拉开了,羌独活出现在了门内。

宋慈微微有些诧异。羌独活的住处紧挨着后院,后院里又是狗叫,又是人声,这么大的响动,把身在更远处的石胆和高良姜都吸引了过来,羌独活离得这么近,竟一直闭门不出。

“羌师弟,大白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敢出来见人,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高良姜的目光越过羌独活,朝屋子里瞧了一眼。

羌独活斜了高良姜一眼,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不忘将房门关上,向宋慈道:“大人找我何事?”

“羌大夫,这是你埋的吗?”宋慈朝墙角挖出来的小狗尸骨一指。

羌独活瞧了一眼,道:“是我埋的。”

“这只狗是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羌独活道,“我看见它死了,便把它埋了。”

“羌师弟,”高良姜忽然冷言冷语地道,“我看这只狗是被你药死的吧。”

羌独活转过头去,盯着高良姜。

“盯着我做什么?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高良姜有意提高了声音,“宋大人有所不知,我这位师弟,入门比我晚上一年半载。他虽说有学医的天分,却没用在医术上,反而迷上了毒药。那时他瞒着师父,私自养了一堆家禽,给那些家禽偷偷地试用各种毒药,药死了一大批。这事被我发现了,禀告了师父,师父将他狠狠骂了一顿,他才有所收敛,没再那么做。”又朝那只小狗的尸骨看了一眼,“这只狗骨色发黑,我看八成是中毒而死,只怕是羌师弟死性不改,又偷偷试用起了毒药,让他给药死的吧。若非如此,他埋了这只狗,为何不敢公开说出来?我们还当这只狗是挣脱了系绳,自己跑掉了。”

羌独活哼了一声,没有应声。

“你不吭声,看来是让我说准了。”高良姜冷眼瞧着羌独活,“你以前经常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偷偷摸摸地摆弄毒药,刚才你鬼鬼祟祟地躲在屋子里不出来,我看又是在摆弄毒药了吧。我这便进你屋子瞧一瞧,是与不是,一搜便知。”话音一落,一把推开房门,抢进了羌独活的屋子。

羌独活脸色一变,叫道:“你出来!”就追了进去。

宋慈和其他人紧跟着进入屋内,只见高良姜从床底下拖出一口箱子,一把掀了开来,羌独活想要上前阻止,却慢了一步。箱子里满是各种瓶瓶罐罐,五颜六色,大小不一。

“啊哈!”高良姜的声音很是得意,“你以前总是把各种毒药塞在箱子里,藏在床底下,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样,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羌独活脸色阴沉,一把推开高良姜,要关上箱子。

宋慈道一声:“许大哥。”

许义会意,立刻上前,捕刀往箱子上一横,瞪眼盯着羌独活。羌独活已经把手伸到了箱盖上,却不得不缩回了手。

高良姜被羌独活一推,摔倒在了地上。但他并不生气,爬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羌师弟,恼羞成怒了吧?我还以为当年师父骂你一顿,你会痛改前非,想不到还是恶习不改。你说,师父是不是被你毒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