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林阅
从沈鹮给上官清清的信送出到不过才半个多月, 上官清清便立刻赶回了隆京。
照玉中天与银地之间的距离,就是驰马快马加鞭也至少得要个把月才行。
沈鹮跟着林家的银地侍卫一路走到了鹤望楼后的客栈,才看见了与他同样打扮的林家人。这家客栈不大,里外两通院子, 也不在上官家的产业中, 若非银地人的打扮太过招眼,恐怕都无人知晓此客栈被人包下了。
入了小客栈, 再往里院走。
此时桃花开得正好, 院子里的桃花瓣被风吹落了一地, 树枝上也还是一片粉色。
沈鹮看见桃花, 想起上官清清以前便很爱穿这种粉调衣衫, 如同桃花成精, 娇娇俏俏的模样。再见到上官清清,她与沈鹮记忆中的大不相同了,不过才短短几个月未见, 她早已换下了红粉衣衫, 挽了妇人髻, 浅紫襦裙裹身,端庄地坐在方亭内摆弄花枝。
沈鹮站在亭外,一时不敢与她相认。
上官清清见到沈鹮, 回眸朝她笑了一瞬,招了招手:“你来啦?快来坐。”
沈鹮走到了上官清清对面坐下, 再看原先守在院子外的侍卫都无声离开, 这才仔细打量着上官清清的装扮,问:“你这段时间还好吧?”
她也不过才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却已成人妇,披上成熟的颜色, 戴着与她面容不符的首饰。
上官清清眉目弯弯,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拿着长剪剪花枝道:“挺好的,好吃好喝好睡。”
说完,她又对沈鹮笑道:“你可知如今林家多半在我的掌控之中了?算起来,我如今应当比上官家还要有钱有势了。”
沈鹮见她看上去心情好似还不错,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你是何时回来的?怎么来得这么快?”
上官清清撇嘴:“快吗?我出发都一个月有余了,路上停停走走,我还嫌慢了呢。”
沈鹮闻言便知道她的信与上官清清错过了,若她提前从银地离开,能这个时候赶往隆京也是正常。只是那封信的内容上官清清未瞧见,必然也不知道如今南溪坡的情况。
沈鹮犹豫着要如何开口,如今南溪坡已然被朝廷的人全面封锁,山下还有白容设的阵界。风行殿的御师每日都借着去中融山采风的借口在南溪坡清理瘴毒,如若上官清清没做好准备,沈鹮便不能将实情告诉她,以免坏了朝廷的计划。
“你怎么见到我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上官清清挑眉:“是嫌旖屏楼挣的钱太少?”
沈鹮回神,摇头:“怎么会,我只是有些惊讶,原先你走时我还以为恐怕永远也无法和你再见,谁知这么快你就又回来了。”
“我也只是回来看看,不能久留。”上官清清说着,又一副兴趣盎然的表情对沈鹮道:“你可知我去了林家后发生了好多事,这要与你细细说来才有意思。”
沈鹮见她倾诉欲强,便没打断上官清清的兴致。
先前她收到上官清清的信件时就知道林家关系复杂,虽是银地当地的豪绅,却也险些家道中落。有了分合再经商起势,可始终逃不掉类似妖女的诅咒,让他们林家世世代代子嗣凋零,更是到了林阅父亲这一代,主家一个人族男丁也没有。
林阅的出生,也是因为林家家主四处留情所致,他是半妖,早些年在外漂泊流浪,吃过不少苦才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跟着去了银地学经商。
林阅的妖力很弱,除却嗅觉异常灵敏之外,其实与普通人并无太多不同,至多便是身体素质要强上那么一点儿。可他的头脑很聪明,善于计算,又有城府,这才用一个半妖的身份爬到了林家主家的至高之位上,如今便是缠绵病榻的家主也要事事听他安排。
他在外表现得很孝顺,为了父亲可做一切。
先前有大师去林家府上算过星象,说主林家的星宿在隆京,只要取了隆京生辰八字符合他所写下的贵女,便能更改林家未来,给林家留有人族子嗣。
于是林阅千里迢迢从银地来了玉中天,找到了与八字相符的贵女上官清清,再经过一系列的事迹后,林阅不辱所托将上官清清带回了银地。
可他没立刻把上官清清送去林家,而是暂且将她安置在外头的庄子里。
上官清清在外住得很不安心,林阅反而安慰她,说她既然是来当林家的女主人的,自然要等他将林家打理干净了才好入住。
上官清清原以为他说的是打扫住处,可这一打扫便是数十日,上官清清进林家大门时也没穿喜服,没有拜堂,更没见到自己名义上的相公。
林家上下处处透露着诡异,不论是五服内的亲戚还是旁支的子弟似乎都对林阅很惧怕,只要他一记眼神,这些人都噤声不敢动。
上官清清入了林家后,林家的账本便被送到了她手里,林阅甚至还请了师父教她如何管账,面对上官清清很和蔼的师父,在面对林阅时连头也不敢抬。下人们害怕林阅,可能是因为他是主人家,可那些叔伯姑嫂们也害怕他,难免让上官清清觉得不寒而栗。
后来与她相熟的一个侍女告诉她,那是因为整个林家的人在林阅跟前,都没有秘密可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秘,可谁也不想秘密曝露人前,林阅掌握了他们全部的秘密。有人说他会摄人心魂,只要与他对上眼睛,他便能看穿骨肉。
当初林家主生病,林阅刚接管家主的职权时,那些叔伯们也都不服他,有事没事便来找他的麻烦。
三叔公闹得最凶,说他是林家主与妖在外生下的不详子,十岁才回了洛州,还不知是不是林家主的种。
此话甚重,林阅也不气,反而气定神闲地说:“我是父亲的孩子,父亲知道,可六伯不是三叔公的孩子,三叔公却不知晓。”
所有人都当他说的是胡话气话,偏偏林阅拿出了证据。
原来林阅的六伯是三叔公年轻时跟着商队外出,家中夫人与人苟且而怀。夫人吃得少,孩子胎体小,后来为了将足月装成早产,三叔公的夫人还特地摔了一跤。
三叔公夫人身边的老人帮着隐瞒,重要的是六伯的亲生父亲是与三叔公不对付的二舅爷,家里的一场闹剧险些气死了几位老人。
林阅六伯年近五十了才知道自己的身世,气得问林阅要将家里闹成什么样才肯罢休。
林阅也不知用何办法得到了家主的应许,此事全权由他做主、善后。三叔公气病卧床,二舅爷被家里人唾骂,三叔公的夫人因一把年纪让家族蒙羞被关禁闭,连带着身边一干知情的下人们被悉数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