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故知
许莼一行才到了第二日, 方子静就一点时间不浪费的又给盛长天下了去闽州筹军饷的命令,并私下去了许莼帐中,与许莼道:“你伤没好就和他去闽州养伤吧。”
许莼心道你若是真想让我去闽州养伤就不会只下军令给盛长天了, 想来也是犹豫, 笑嘻嘻道:“千金难逢的能和武英侯学习的机会, 我怎么舍得走?子静哥赶我也不走的。”
方子静道:“不和你说笑,留在我这里就得干活, 我不留闲人。皇上本意应该也是让你跟着我学些东西,但我也不是带孩子的,在我这里就得守我规矩, 令行禁止, 不可自作主张, 也决不可再和前日一般冒险, 你若在我手里出了事,皇上定然要迁怒我。”
许莼本来还担心方子静知道他受伤要嫌弃他,如今听到愿意留他自然是如获至宝, 满口答应:“是是是,好好好,你说得都对。”说到最后一句皇上定然要迁怒也没注意回了一句:“那是自然的。”忽然发现回错了连忙道:“都听子静哥的!”
方子静白了他一眼, 吩咐道:“此仗必须快,不能拖, 因此让盛长天回闽州去继续筹军饷,需尽力而为。否则和前朝那样一拖拖个没完没了, 徒耗国力。到现在都还有人说前朝衰败是为那七年的讨倭。再则时间一长, 北边肯定就安宁了, 我前日看到邸报, 贺兰静江果然已紧急去了北边, 金人不会放过大好时机的,若是两边战线都打起来,多少钱够我们打的,国力衰微往往都在这上头。”
“如今我们是打了胜仗,朝廷反对的声浪就小,若是拖拖拉拉打不下来,那反对的声音就要起来了,少不得有御史要参今上好战喜功。”
许莼若有所思道:“皇上受到的压力定然不小,所以我们得尽快打胜仗。”
方子静服了他:“皇上不至于这点压力都受不住。”
许莼笑道:“还有我们子静哥也能早点回去陪公主。”
方子静:“……”
他命他道:“你把衣裳解了我看看伤。”
许莼腼腆:“不必了,小擦伤,无碍的。”
方子静冷酷无情道:“才说令行禁止呢?我不看看伤怎么知道到时候怎么安排,你当打仗是儿戏呢,若是严重,好好躺着早日将养好再说,别指望我给你派任务。”
许莼语塞,只好解了衣衫给方子静看。
伤口在肩膀上,方子静看得很仔细,伸手解了绷带去看伤口,一边道:“挺凶险的,这是弹片飞过来了吧。往上点就要毁容,往下就是心脏了。缝口不错,你那冬海的小厮是个人才。看起来估计要留疤。不过伤药确实不错,盛家的药确实不错,上次配了送了我不少,这次我也都尽带来了。”一边又熟练替他包扎回去。
两人说着话,却听到帐前定海通报道:“世子,侬将军过来了,和盛三爷一起。”
许莼一怔,看向方子静,方子静倒是十分淡定,替他整了整衣襟:“请进来吧,难得今日有空,叙叙旧好了。”
许莼便道:“让夏潮送茶水点心果子进来,我去迎一下。”
他才起了身,帐帘一挑,侬思稷带着愉悦的声音先传了进来:“别起来了,我听说你受伤了,别劳动了,别吹了风受凉。”只见盛长天陪着侬思稷进来,侬思稷身上甲衣未脱,腰间佩剑,面上胡须也未刮,一进来一股寒气夹杂着些皮革铁锈气,与前些日子在京城那养尊处优玉面王子的样子已截然不同,整个人都带着粗莽潦倒的味道,但双眸炯炯,气势逼人。
他一进来一眼便看到了方子静,大喜:“岛主原来在这里!让我找得好苦!”他上来便立刻携了方子静的手,脸上已满是惊喜:“当时听你下人说是尊夫人要生孩子了,如今如何了?可还好?我去找了你两次,给你捎了些礼,也不知道你家下人有没有给你送去,那阿胶和燕窝、鱼胶,对孕妇产妇都有用的。”
方子静今日过来探病,未穿甲,一身儒袍套着狐裘,看着依稀仍是世外岛主那闲散劲,他戎马倥偬,这些日子忙得几乎分身乏术,此刻看到侬思稷,不由也有些勾着当日在南洋闲散度日的回忆来,有些感慨万千,回道:“都好,有劳你念着,都收到了。都是上品,内子吃着也觉得不错,听说吃了孩子好看,天天吃着,鱼胶炖汤味道也好。”
一时几人坐下,侬思稷满脸欣悦:“今日真当浮一大白!这真是他乡遇故知。”又十分感动对着许莼:“定然是世子有心了,知道我上次说找不到先生,特特接了来,给我备下这惊喜了。也不知你们是哪里遇到的?如何也会来京中?这里险恶,先生如今出世,莫非也是要效劳于朝廷了?”
方子静:“……”他拿了茶杯在手里掩饰尴尬:“算是吧。”
侬思稷赞道:“先生胸中有韬略,是大才!出世定为枭雄!只盼皇上能够委以重任,只是可惜竟然来到这里,可恨,少不得也要受那武英侯那鸟人的闲气!先生脾性高洁闲散,须得忍忍才好,莫要与那鸟人计较。”
一时帐中都沉默了。
许莼轻轻咳嗽了声:“侬大哥喝茶?是打仗不太顺利吗?岛主其实……”
方子静却将茶杯放了打断道:“哦?那武英侯给了你什么气受?”声音了带了一丝阴阳怪的凉飕飕。
侬思稷却全然没注意到,他与方子静海外结交时间很长,视之为良师益友,自然是毫不遮掩:“他看我是外来的,不停给我极难的任务!派的兵也几乎都是新兵!全都是闽州那边的水师学堂刚刚培养出来的新兵,没打过仗的!没经验,没士气,我带得好生辛苦!”
“好容易打赢了回来,还想着这回该给我嘉赏了吧?他偏偏又给我新的任务!一个接一个,也不让我喘息喘息。最气愤的是,我一个外人,自然不好讨要粮饷和军备,他就真不给!他不是带兵如神吗?难道不知道我那些兵按常规应该给多少粮饷多少军备?这大冷天的,军备不足,打得不知道多艰难!老子啃冷饽饽都啃了两个月!”
他说完恨恨地在几上拿了个苹果啃起来:“今晚咱们哥几个好好吃点好的,听说你们这次带了许多军备来,可惜分到各军就少了,而且我还出去了,回来他们都分了差不多了,我还得顾着部下,都让给他们了。哎这辈子没吃过这样的苦,没打过这么辛苦的仗,我父王虽然混账,也没克扣过我军备。他定然就是只偏着他自己带来的老将和朝廷的兵马!”
许莼满脸不忍目睹。
盛长天欲言又止。
只有方子静道:“他哪里偏袒老将了?”
侬思稷一拍掌:“两个月了!他见都不见我一次!我打了那么多次胜仗,他总该见见我和我合计合计吧?他就不问问我有什么难处?我听说他身先士卒,连人家队伍的参将,他都亲自召见了问战况,如何偏偏就避而不见我?分明是有意为难,不喜我,故意晾着我!让我知难而退自生自灭!估计还巴不得我打败仗了好把我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