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星辰大海
树下,卓老头不由地在心头感叹。
“经天纬地之才!”
这几个字不是用来形容的,而是字面意思。
从洪武朝的风风雨雨中走来,卓老头从来没有见识过,世界上竟然真的存在这般有才华之人。
不仅脑海中的想法堪称是天马行空,不拘一格。
而且对于各种事物的本质和原理,也有着相当高超的认知与掌控能力。
在卓老头看来,姜星火这颗聪明绝顶的大脑,简直就是一部智慧无穷的宝藏,可以让人轻易的找到苦求不得的答案。
“老先生,您怎么了?”
看着身边陷入沉默的卓老头,姜星火有些疑惑。
“哦,没事儿,咱们接着讲。”
回过神来,卓敬摆摆手。
“好的。”
姜星火点头随后继续问道:“地球仪上关于如何定位,也就是经纬度的测定已经讲完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没有现在就下课了。”
说罢,姜星火打了个哈欠,暗示自己已经困了。
没办法,物理学和数学,确实容易催眠。
姜星火低头看着地上列出的一串公式,自己都觉得看的有些晕。
不过姜星火认为,这节物理课的意义还是很重要的。
原因无他,如果想要给予程朱理学致命一击,那么姜星火认为,在“宇宙观”这个角度入手,是比较恰当的。
为什么?
因为程朱理学的宇宙观,是没法实证的。
换言之,都是空想出来无法证实的。
而我的学说,宇宙观能够证实,自然就远远强于你这种宇宙观不能证实的。
还是那句话,实践才是检验事物道理的标准。
我的道理摆在这里,大家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
你的道理又在哪呢?
存在于虚无之中的天理吗?
抱歉,我看不到耶。
然而,然而,明明郑和自己托着长髯的手都麻木了,此时竟然还有心情继续问问题!
姜星火困得脑瓜仁疼,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准备回答。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姜星火叹了口气:“你且说罢。”
郑和大约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道:“真的最后一个问题了。”
“那便是说。”郑和小心翼翼地欠了欠身子,“即便能在海上知晓具体的纬度和基本准确的经度,又该如何确定自己到哪了呢?”
郑和非常关心这个问题,之所以郑和要冒着身份暴露的风险,继续问这些有关于航海的问题,就是因为这些问题,很可能能在危险的时候,救他的命!
这一点都不夸张。
波涛万丈的海洋里,定位,比什么都重要!
而偏偏郑和出海,至今用的还是色目人做领航员。
也就是说,航海定位这种核心技术,还不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至少需要几次远洋的磨练,禁海多年的大明远洋舰队才能做到彻底熟悉航路。
所以,作为大明远洋舰队的实际负责人,郑和对此,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上心,哪怕此时的他的手都已经举麻了。
听到这个问题,姜星火也不由地捏了捏眉心,反问道:“现在航海,是怎么测算速度的?”
郑和如实说道:“用的是流木法。”
“说说。”
姜星火也不是全知全能,对于华夏古代远洋航海技术,有些还是不太了解具体原理的。
经过郑和的一番解释,姜星火方才明白过来,这个“流木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流木法”最早起源于三国时代,那时候吴国的海船就已经能抵达万里石塘一带了,随船的人写下过《南州异物志》一书,书中有这样的记载:在船头上把一木片投入海中,然后从船首向船尾快跑,通过看木片是否同时到达,来测算航速航程,也就是“流木法”的雏形。
而到了如今的大明,用的还是这个古老的办法,只是稍作改进而已,便是说把一昼夜划分为十更,靠燃香来计时,还是把木头扔进海里,然后人跟着跑,如果同时抵达就算标准,而如果人先到叫不上更,木片先到叫过更。
每一个更的距离是五十里(也有说法为六十里),如此一来,自然可以算出船只在海洋上的航速和航程。
“流木法”的优点是能够计量路程和测算速度。
缺点是……有点废人。
听完后,姜星火沉吟刹那说道:“先提个意见。”
“姜先生请指教。”
“指教倒也谈不上。”姜星火苦笑道,“你不觉得这个测速方法有点废人吗?而且,若是海浪大怎么办?木板或者木块、木片之类的,一个浪不就给打没了?总不可能一直都是风平浪静让你观测吧。”
郑和也有些无奈,只说道:“自古以来都是如此,也没有太好的改进办法。”
“可以用绳结法。”姜星火说道。
郑和闻言一愣,绳结法,是个什么东西?
若是姜先生所提的这个绳结法,能避免流木法无法适应复杂海况的弊端,那可就太好了。
毕竟,船上能折返跑的人有的是,但是木头在复杂海况中无法顺利从船头飘到船尾,才是流木法的最大弊端。
因此,郑和从心里非常期盼,姜先生能够提出一个更好的办法。
“第一个,就是不需要用线香来计时,用沙漏就可以了,不一定用琉璃沙漏,其他也可以。”
说起沙漏,在华夏古代又称“沙钟”,制造原理与水滴漏刻大体相同,同样是根据从一个容器漏到另一个容器的数量来计量时间。
而之所以有了水滴漏刻还要发明沙漏,就是因为在北方冬天天气寒冷,漏刻根本用不了会动辄结冰的缘故。
此时的大明,不仅有沙漏,而且有制作非常精良的品种,叫做“五轮沙漏”,乃是洪武朝的中书舍人、台阁体的先导者、明初书圣詹希元所发明。
这种“五轮沙漏”的流沙从漏斗形的沙池流到初轮边上的沙斗里,驱动初轮,从而带动各级机械齿轮旋转,最后一级齿轮带动在水平面上旋转的中轮,中轮的轴心上有一根指针,指针则在一个有刻线的仪器圆盘上转动,以此显示时刻,这种显示方法几乎与现代时钟的表面结构完全相同。
除此以外,詹希元还巧妙地在中轮上添加了一个机械拨动装置,以提醒两个站在五轮沙漏上击鼓报时的木人。每到整点或一刻,两个木人便会自行出来,击鼓报告时刻。这种沙漏脱离了辅助的天文仪器,已经独立成为一种机械性的时钟结构。
呃……其实联想到朱元璋怒砸琉璃天文仪的事情,也能想到这位爱搞发明的仁兄是什么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