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十五】

拉开座椅坐下前,庄静檀动作顿了一顿。

她不抗拒跟他上床,一是知道斯珩不是来做慈善的,二是得拉近距离,才方便后面的进度,棋局总不好老僵在这。

但对她来说,共同吃饭这进度,确实有点暧昧。

她独惯了,过集体生活的时候都习惯一个人吃,后来进工坊跟那冷冰冰的斯拉夫人做同事,一人一个三明治啃啃算了。跟沈珧更不用说,她出去跟男人吃饭难道还要带上她,更难得坐在一起。

现在要跟斯珩坐一起了,她觉得有些怪异。

“需要我帮你拉椅子吗?”

斯珩坐在椅子里,头也不抬地问。

“不是。”

庄静檀很快坐下:“我在想,你用的厨师是南方人?”

骰子牛肉粒,蒜蓉空心菜,腊味煲仔饭,未揭的汤盅,显然都不是燕城的饮食偏好。

热气缭绕,香味交织,餐盘也用得精巧,淡雅又衬菜色。

斯珩看了她一眼:“什么厨师?”

庄静檀夹了块牛肉,看向他的同时,被鲜得眉头一跳。

“你请的,问我么?”

她拨了口米饭,随口道。

斯珩把汤递给她,没说话。

庄静檀忽然想起,刚才她不太清醒时那几句对话。

还真是他做的?

她手里筷子夹菜都慢了两分,深思又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我不忙的时候会自己做。这些不难。”

微妙地停顿了一秒,斯珩又语气平淡道:“没毒,吃吧。”

庄静檀笑得眼眉弯弯:“没有,我没担心这个。”

她担心的确实不是这个。

要是斯珩说自己难得下厨,那真是暧昧过头了。

他们的关系不适合这么交心的事情。

做||爱可以。做饭,太过了。

斯珩吃得又快又优雅,饭量也不大,吃到一半想起来开手机,很快被电话轰炸了。

他没离开餐桌,随手接起。

——嗯。

——我知道。

——议案?我以为康董自己能负责,还需要别人意见吗?而且我记得,会议需要提前一周以上通知。临时的议程我收不到,也不会去。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斯珩神色沉下去。

庄静檀眼观鼻鼻观心地认真吃饭,目光偶尔无意扫过去,跟斯珩视线刚好撞个正着。

斯珩推开椅子,右手掌心朝上随手示意,意思是你先自己吃,便走到客厅去继续接电话。

庄静檀侧头,看向他立在窗边的身影,若有所思。

斯珩太敏锐了,昨天情绪明显不太对,那到底是他自己那边的事,还是关于她的事——不对。

她很快在心底否定。

如果是关于她的谎言,斯珩绝不会如此平静,他善于隐藏情绪,但更多时候是出于观察立场的趣味,他要不被别人看清摸透的制高点,但不代表允许别人骑他头上。

也是出于这一点,她才决定改变策略。让他以为庄静音是个两面派,也没什么不好,毕竟他已经发现了端倪,再装下去只会适得其反。

换句话说,依斯珩的性格,真知道了,也不会在这里和平地做饭,会把她当食材丢进锅里爆炒。

庄静檀垂眸,喝了口炖入味的汤,鲜甜至极。

想会做刀,就要会打铁,反复送炉煅烧,捶打,选择1060还是更贵的T10,如何忍受失败,如何熬过寒冬,重复一遍又一遍漫长的过程,都需要极大的体力与耐心。

她别的没有,耐心很多。

想要达到一个目标,便可以为此长久地伏低等待。

因为她的时间不值钱。

对一个奋进的人类来说,这当然不是好事。

但她不在乎,把想做的事做到了,马上死了可以,继续呼吸也行。

庄静檀盛了两碗米饭,斯珩打完电话走过来时,她刚好吃得见底。

斯珩站在她身边,抬手在她头顶拂一拂,逗猫似得。

“饱了吗?”

他问得好整以暇。

“还可以吧。”

庄静檀点了点头,不谦虚也不骄傲。

斯珩笑得黑眸弯了弯。

“行。穿衣服,沙发上有套新的,跟我回趟老宅。”

庄静檀食指缓缓指向自己。

“?”

斯珩点头,握着椅背倏然俯身,唇边挂着懒散笑意看她,姿态亲昵。

“礼尚往来,你说呢?”

庄静檀很快反应过来。

听刚刚电话那意思,他有什么没参加的事,估计回去会被发难,想拿她当炮灰呢。

斯珩带个女伴回去,横竖她是个外人,只会聊点不痛不痒的话题。

斯珩也看出来她懂了,抬手轻抚了她下颌,懒散笑了笑:“乖乖,你确实很聪明。”

过去的路很长,司机安静开车,庄静檀看着窗外瞬息万变的风景,落了霜的树一排排从眼前飞过,她从纷飞的思绪中突然抓住什么。

斯珩昨天找她发疯前,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明绮在车外跟他说了什么,他当时甩手走人了。

那一幕也许让他不爽。

在斯珩看来,她是他的所有物——

这句话可以无缝套在斯珩拥有支配权的一切具体事物、人类中,其中,她是最不应该脱离他掌控的。

于是需要迫切做些什么,在自己的地盘,重新确认权力的归属范围。

庄静檀眉头微锁,左手手腕突然被温热的力量握住。

下一秒,斯珩把什么戴到了她手上。

她低头看了眼,半开口的Boucheron手镯,一端末尾是蓝绿色玉髓,颜色轻盈柔和,另一端末是颗晶莹剔透的圆钻。

斯珩为她戴好后,捉过她手仔细查看,微微笑了笑。

“很衬你。”

庄静檀:……

她无语了万分之一秒,便反应过来,就算庄静音再叛逆,也曾在这个品牌里实打实花上过大七位数,这是庄静音自己喜好的珠宝类型,什么都可以是假的,花过的银子是真的。

庄静檀面上的惊喜,和压住惊喜的镇定同时闪过。

“谢谢。”

斯珩端详了几秒她神情,嗯了声:“喜欢就好。”

他捏了捏她的手,要把玩的下一秒,庄静檀抽了回去,低头认真兴奋地研究起钻石手镯来。

斯珩懒洋洋地靠在座椅里,垂着睫羽看她,看了会儿,转头看向窗外。

雨夹雪,雾愈发大了。

但他有种雪花落在掌心的安心。

是那种就算要化水消失,也只会消失在他掌中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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