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何呈奕的心病

秦葶从未写过字, 简单的三个字,她也记不住,忘却笔顺之际, 徐琰行干脆取了新纸摆在旁边,他写一笔,秦葶便跟一笔。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这样一笔一笔的学下来,好似便没那么难了。

直到三个字写完,不难瞧出,秦葶大松一口气,因为紧张的缘故,身上出了一层汗。

瞧着手底上歪歪扭扭的字迹, 再瞧一旁徐琰行手底下的,才明白何为天壤之别, 可即便如此,ᴶˢᴳᴮᴮ 仍让秦葶打心眼儿里萌生出一股自豪之感。

这是她生平头一次写字,当真写出来了。

那字丑的很,可她心里却有些美。

徐琰行自她手底挪过纸张细细瞧过,秦葶红着脸, 本以为这么难看的字会得到他一番嘲弄, 谁知等了半天,却等来他温和一句:“不错, 还能瞧出是什么字。”

话落, 他将纸张搁下,“好生练习吧, 往后每日我教你五个字, 等时间长了, 加为十个,练上半年六个月,一些简单的书你便能自己看下来了。”

“真的吗?”此刻的秦葶有些兴奋问道。

“读书写字若想入门本身就不难,全看个人用心,你不识字,第一次照比着写能写成这样已经很难得了。”

“回头我让人给你送去新的文房四宝,你且练着就是。”

“若是往后在祖母那里再有什么为难的事,你便将我拿出来做挡箭牌就是,或是说与我约好了给我送东西,或是说我找你有事。你只要这样讲,祖母一定会将你放出来的。”

对此事,徐琰行很是笃定。

秦葶倒不晓得其中关窍,还只以为是老太太心疼孙子。

“徐大人,多谢你。”明明两个人是合作关系,一个帮忙,一个付银子,可此刻秦葶也不晓得为什么,就是想同他道一声谢。

只见徐琰行温声一笑,“当我谢你才是。”

......

寝宫里四处散漫着药香气,经久不散。

寝宫里几位太医里出外进,何呈奕一病就是三日,全无好转迹象。

据太医讲这是心火,内热外寒,里外一攻,最是难消。

何呈奕素来喜欢将所有的事情都压在心底,一有今日也并不奇怪。

冷长清日日来宫里探望,每每看上两眼后便在殿外徘徊。

今日照常询问齐林何呈奕的病情,齐林一一说完。

“冷大人,皇上已经病了三日了,反复烧热不退,您快想个法子啊。”齐林焦急道。

先是一声长叹,而后冷长清才道:“心病,这是心病,最难医的便是心病。”

此事他倒有过一回经验,年少时也曾病成这样,他再清楚不过。

“除非让秦葶活过来,站到他的面前,别无此招。”冷长清说道。

“那您的意思是没法子了?”

“只能等着汤药起上七八分的药效,熬过这段时日便好。”冷长清一顿,“这几日可有什么人来过?”

“倒是不少,都是宫里的才人过来瞧看,可是先前皇上有话,说任何人也不见,奴婢也就没敢往里放人。”

这早就在冷长清的意料之中。

别看何呈奕纳了那么多人,可他后宫从不曾踏足过,连当初去皇后那里也不过是做做样子。

后宫里流言四起,有人说他与魏锦心伉俪情深,有人说有狐狸精将他迷的五迷三道,还有人说他身患隐疾......

此下皇后不在了,自是有人要借势而起,妄想在何呈奕面前混个脸熟,毕竟皇后一位还空着,又有哪个不想上借机上位。

奈何何呈奕不肯给人机会。

按理来讲,他早就该到了开枝散叶的年纪,先皇到此年纪时膝下儿女成群,不似他这般空无一人。

“且先好生看护着,待他把心里的火发散了,想来也便好了。”冷长清以过来人的身份低言一句,似也在同自己讲,“时日长了,总会好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齐林见,连冷长清都束手无策的事,也只能硬放着。

前脚送走了冷长清,倒不想着后脚便迎来了杜太妃。

杜太妃与皇上感情不一般,是如今何呈奕存留在世上唯一一个亲近的长辈,先前给她老人家贺寿之时便曾下令,杜太妃若想入宫不必应诏,随时可来。

眼见着杜太妃入宫,齐林老远相迎,“您老人家怎么来了,也不派人先说一声,奴婢好去接您。”

杜太妃是个明事理的人,自十几岁入宫,后又随着儿子出宫,浮沉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无论是对哪个人说话都是和和气气的,更何况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齐公公公事繁忙,还要照顾皇上,老身自己入宫便是,不劳齐公公。”

“前两日就听说皇上病了,老身放心不下,特斗胆跑来瞧瞧。”虽说先前何呈奕有过旨意,她来去方便,可好歹是个知进退的人,哪里能拿着鸡毛当令箭。

何呈奕那么说是看在他生母的面子上,她又哪里敢倚老卖老,今日前来也着实因为放心不下。

“是啊,皇上自那日起到现在已经病了三日了,高热不退,吃下去的药又吐出来,整日睡着。”

“那可不成,可不能由着皇上这么病下去。”她道,“劳烦公公带老身去瞧瞧。”

“是。”

杜太妃不是旁人,齐林自是不会拒绝,且带着她入了寝殿之中。

杜太妃一把年纪,走到哪里都得由人搀扶着,慢行至殿内床榻边,远远的瞧着何呈奕躺在那里,死灰一样的脸色,连连低叹,“可怜啊,可怜啊。”

“好好的一个孩子,这多半是因为皇后的事伤心吧。”外面谣传何呈奕与魏皇后感情不错,杜太妃当了真。

齐林也只是苦笑不说话。

哪里能告诉她是因为一个秦葶。

杜太妃退出内室,在外坐下,与齐林闲话起家常来,“年少夫妻,成亲还没多久,这人就没了,想来皇上心里定是难过的。可是人死不能复生,皇上得自己想开点儿才是。”

“后宫里有那么多人,皇上就再没一个看得上眼的?”

齐林可不敢乱说话,也不答,只含糊道:“太妃您喝茶,这殿中药气大,奴婢命人将窗子给您打开些。”

“茶我就不喝了,看着皇上那样,当真是可怜,自小这孩子就与我亲厚,看他这样我也不忍心,”人老了脑子就是不好,稍被人一带就说了旁的,半天才拐回来,“对了,这怎么除了太医就没再见着旁人?”

“旁人?”齐林一时没明白她指代为谁。

“后宫那么些人,就没一个过来照看皇上的?”

齐林哪里敢说,上午才刚来了两个被他以皇命为由挡在门外,也只轻浅笑笑,而后巧妙答道:“皇上病重,也是怕过了病气给众位娘娘们。”

“这可不成,本来皇上就是为了魏皇后的事,是块心病,既人已经没了,总不能让他一直病着,这身旁若是有个人,说不定让他开开心,这病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