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林花著雨胭脂湿 第一章 合卺毒酒（第2/4页）

花著雨睫毛微颤，唇边凝起一丝冷笑。没有人再说话，罕见的寂静中，一阵小心翼翼的走动声从外面传来。

花著雨深深吸了一口气，料峭的空气冲入肺腑，冷得令她心寒。

难道，在他的眼里，她是和琉璃盏一样的，就算是被摔得粉身碎骨，也不用问为什么？又或许，在他眼里，她还不如那一只琉璃盏？

这便是她的洞房之夜，令她终生难忘的一夜！

琉璃盏自然不会问，因为它是物。

她坐在轿辇上，感觉到膝盖处的刺痛渐渐淡了，合卺酒的药力更霸道地袭了上来，她迷迷糊糊地沉入到黑暗之中。

“何必问呢？琉璃盏就不会问，你何以会摔了它！”淡静如水的声音，如春天的一阵寒风，吹落一地残红。

花著雨醒来时，置身于奢华贵气的寝殿内，她知晓自己如今是在宫里。她多希望昨夜的一切，是一场荒诞的梦，可是，竟然是真的。

他没有揭她的盖头，或许，他根本就不愿意看到她！

她试着要坐起身来，但浑身上下依旧使不出一丝力气。除了无力，倒是察觉不出别的什么疼痛的症状。看来，姬凤离给她下的应该是软筋散之类的药，大约是为了防止她不愿和亲闹将起来。说起来，姬凤离倒真是一个思虑周全之人。

男子修长的手，缓缓探了过来，指尖拽住大红喜帕的一角，似乎想揭开喜帕，一缕淡淡的香随着衣袖带起的风纠缠而来，若有似无。然而，手指拽着喜帕顿了一下，却又忽而撤走了。

“小姐，你总算醒了，睡了一个晚上了。”桃色俯身过来，握住了花著雨的手。她显然是哭过了，一双眼红肿得令人心酸。

花著雨心中涌起一股惊心动魄的感觉，有这样犀利目光的人，他的存在，是令人无法忽视的。

“哭什么？我没事，只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花著雨微笑着安慰道。

这便是禹都女子心中的最佳情郎吗？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只感觉到两道灼灼目光落在她身上，犀利而深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姐，圣上怎么又要你去和亲了？和亲的不是温婉吗？”桃色哽咽着问道。

她想不通！

“和亲也没你想象的那么糟，也许，比做什么丞相的一品夫人还要好。别哭了，这是在宫里，不是伤心的地方！你扶我起来。”花著雨轻声说道。

他为何要这么对她？纵是悔婚也不至于要给她下毒吧？

“小姐，你真的没事？”桃色抹了抹眼泪，小心翼翼地将花著雨搀扶了起来。

“为什么？”花著雨冷冷问道。

“桃色，有没有听到侯爷的消息？”花著雨悄声问道。

那种尖锐的疼痛在膝盖蔓延，刺痛提醒着她，这一切不是做梦。

桃色摇了摇头，“这宫里消息很严，奴婢什么也没打听到。”

有侍女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将地上散落的琉璃盏碎片扫走。有一块碎片扎在了她的膝盖上，侍女没发现。

花著雨垂首凝思，她现在关心的，便是她的爹爹和奶奶，不知他们听到她要和亲的消息，会怎么样？

她早该想到，姬凤离何许人也，天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相。这世上哪里有人能在他的眼皮底下投毒，只除了，姬凤离自己。

门外有小宫女禀告道：“禀暮云公主，清络姑姑求见。”

花著雨笑了，笑意在唇角缓缓绽开，幽冷如一朵晶莹剔透的冰花。

花著雨不知清络为何人，但她现在不想暴露自己的相貌，轻声吩咐桃色，让她在她左脸上画了一大块黛青，看上去像一块胎记，桃色易容的本领还是不错的。

很显然，姬凤离并没有中毒！

“请她进来吧！”花著雨倚在锦被上说道。这暮云公主的称号，听着还真是别扭。不知这清络姑姑，又是奉了皇上什么旨意？

“来人！”姬凤离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还是那样淡若熏风的声音，这一次花著雨却听出了其内漾出的潋滟锋芒。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女子从屏风后绕了出来。

爹爹并不知，她心里，对这个年轻的左相，是有些钦慕的。因为姬凤离不同于京里的世家子弟，凭着家族的庇护在朝中为官。他是寒门学子，靠的只是他自己。

一身素色宫衣，年纪还不算老，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模样端正，只是神色有些清冷，给人一种疏离的感觉。

自从回京后，爹爹便将她的内力封住了，为的是怕她在京里惹事。其实，她心里清楚，爹爹是怕她不愿嫁给姬凤离，抗旨逃婚而去。

“奴婢叩见暮云公主。”清络抬眼瞧了一眼花著雨，便跪拜了下去。

若在往日，一杯毒酒，无论毒性多么的烈，她也不会这么轻易被毒倒。只是，现在的她，内力全无，和普通人无异。

“姑姑不必多礼，有事请讲！”花著雨淡淡说道。

浑身的力气乍然被抽走，她站立不住，顺着床榻的边缘，缓缓瘫软在地上。

“奴婢是奉旨来为公主梳妆的，北朝的贤王已经来接公主了，皇上口谕，让公主梳妆后，便即刻动身吧。”清络扫了一眼花著雨的脸，淡淡说道。

绣着鸳鸯戏水的红喜帕还遮在头上，她想看看姬凤离是否也中了毒，可抬眸只能看到鸳鸯喜帕上垂着的串珠金线流苏微微颤动，别的什么也看不到。而此时，她就连掀开这一层薄薄的红喜帕都不能够。

“我脸上的妆容，也是新嫁娘的妆容，就不必梳妆了，这样挺好。”花著雨唇角勾着轻笑，黑色胎记在她的笑容里愈发丑陋。

才回京几日，安逸的日子才过了几天，她的警戒心便退化到如此地步！只是，又有哪一个新嫁娘，会想到洞房之夜的合卺酒里有毒呢？

昨日，奶奶请了府里最会梳妆的秋娘为她妆容，将她打扮得如同仙子，连她都几乎认不出自己了。只是，打扮得再美又如何，并无人稀罕看到。而如今，精心修饰的一张脸，已经被那块黛青完全毁了。

方才，她还在心中赞叹，这合卺酒是如此的甘美清冽，比她喝过的烧刀子香醇多了，这才是深闺女子应该喝的美酒。可不曾想到，这却是一杯毒酒。

“既是如此，那便请暮云公主上轿吧。”清络不甚在意地说道。不愧是宫中的人，似乎见惯了风雨，看到花著雨脸上狰狞的“胎记”，只是淡淡地挑了挑眉。

是迷|药？还是毒药？

几个宫女上前，搀扶着花著雨上了早已候在外面的轿辇，一路抬到了乾庆殿大门外。

花著雨颦了颦眉，垂下眼帘，瞧了瞧自己乍然无力的手。涂满蔻丹的指甲在烛火下闪耀着冷艳的色泽，似乎是在嘲笑她的这只手，何以连一只小小的酒盏也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