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林花著雨胭脂湿 第一章 合卺毒酒(第3/4页)

皇帝皇后和文武百官都在那里,花著雨下了轿辇,拜别了皇帝和皇后。

美酒初入口寡淡无味,继而品出一丝甘洌,透着淡淡的醇香,果然是好酒。她正要把酒盏递给姬凤离,酒盏却自行从手中滑下,溅落在白玉铺就的地面上,碎成了大大小小的几块,每一块都闪耀着清冷的光华。

大约是帝后得了什么消息,也没有让花著雨掀开盖头,还对北朝的使者贤王言道,说是他们南朝的规矩,女子出嫁,未入洞房,未见夫君前,这盖头是万万不能揭开的,否则便是不吉,这桩姻缘必遭波折。

花著雨接过酒盏,两人手腕相交,一饮而尽。

北朝的贤王是太子的叔父,已经年过半百,一向是主和派。这是两国之间的和亲,他自然不敢莽撞,连连称是。

盏是琉璃盏,剔透无痕。酒是深红色,如美人腮上的胭脂,很艳。不知是什么酒,花著雨从未饮过。不过,左相府备的合卺酒绝对不会是什么劣酒的,那阵阵扑鼻的酒香就说明了这一点。

花著雨得不到爹爹的消息,也不敢莽撞行事。是以,这场送嫁也没什么波折。

一只修长的手执着一盏酒递到了花著雨面前。

她在桃色的搀扶下,沿着华丽延绵的波斯红毯,缓缓向前走去。红毯两侧,站满了送嫁的人。被围观的感觉,让花著雨极不舒服。这些人中,应该也包括姬凤离吧,毕竟,他是当朝左相,这和亲送嫁,他不可能不来的。

过了好久,室内终于有了一丝响声,是壶中倒出的醇酒滴落在盏中的声音,很清澈。

果然,花著雨看到了一双青色软靴,绣着金色云纹。朝服是深红色的,衣襟上绣着仙鹤,这是一品文官的朝服。

长久的沉默,让花著雨感到很疑惑。

桃色在花著雨悄声道:“小姐,姬相。”

隔着大红的盖头,花著雨并不知姬凤离在做什么,只是,良久,他都不曾来掀她的盖头。

花著雨笑了笑,她和他,如今一点关系都没有了。脚步在他面前没有丝毫停顿,缓缓地一步一步走了过去。走过了午门,上了北朝迎亲的马车。

“都下去吧!”一道优雅的声音响起,语气淡若熏风,让人感觉出说话者的雍容自若。桃色早低垂了头,低低唤了一声“相爷吉祥”,便随着刚进来的几个侍女一起退了出去。

礼部派了五百人的队伍送嫁,排场甚大。禹都的百姓也挤满了街道,前来观礼。唢呐锣鼓,喧天的礼乐,极是热闹,听在花著雨耳中,却极是讽刺。

门外遥遥地响起一阵脚步声,她的陪嫁丫鬟桃色焦急地示意花著雨盖上红喜帕。花著雨瞧着桃色紧张的样子,唇边笑容轻绽。她伸指刚放下红喜帕,房门的锦帘被掀开,一股凛冽的寒气冲了进来。

队伍一直向西,行了一日,到了距禹都最近的云城。当夜,一行人便宿在了云城最大的悦君客栈。

原以为避过了,却还是撞上了另一场赐婚。只不过,她对于未曾谋面的夫君,还是有几分期待的。

用了晚膳,花著雨倚在床榻上,浑身依然无力,终于知晓这合卺毒酒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防止她逃跑。不知姬凤离给她用的到底是什么药,除了浑身无力,倒也没有别的不妥。只是,不知对她的身子有没有损害。

终究还是逃不过!

花著雨躺在床上方要睡去,窗棂处有轻微的响动声,一个人从窗子里爬了进来。桃色一见来人,宛如见了救星一般,冲过去抓住来人的手,激动地问道:“终于盼来个人儿,锦色姐姐,侯爷怎么样了?”

花著雨端坐在新铺的大红锦褥上,抬起新点了蔻丹的手指,掀起了垂在眼前绣着鸳鸯戏水的红喜帕。入眼处,红帐幔,红喜字,大红的龙凤喜烛,一切都昭示着她已经是一个新嫁娘。

来人却甩开桃色的手,疾步走到花著雨面前,缓缓跪了下去,“小姐,都是奴婢害了小姐啊!”她低垂着头,哽咽着说道。

夜,大团的雪花又开始飘。

“锦色,你这是怎么了,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快起来。”花著雨颦眉说道,示意桃色将她搀扶起来。

一场雪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这场喜事的进行,花小姐在二月初一这日,被八抬大轿抬到了姬府。

“小姐,如若不是锦色,你怎么会被姬相嫌弃,又怎么会被迫去和亲?”锦色低着头,红着眼圈说道。

这样一个无才无貌无德平庸至极的女子,配才容冠绝天下的左相,无疑是不般配的。大约就连上天都觉得不公平,适时地来了这么一场雪。

锦色也是花府中的丫鬟,但和桃色不同,桃色是他们花府家奴的孩子,而锦色,却是花著雨小时候在街上买的。

京里数得上的世家才女很多,老百姓能一口气数到十位,但是,对于花穆将军的千金花小姐,人们却连她的闺名都说不上来,别说排号了。

彼时花著雨才七岁,随着奶奶上街,看到几个无赖在鞭打一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也不过才六七岁,衣衫褴褛,头发蓬乱,抱着头瑟瑟发抖。小脸上有着指甲的掐痕,背上衣衫已经被打烂,露出了累累伤痕,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惊慌绝望地看着她。

在禹都,但凡有些才貌的世家女子,都是有些名气的。譬如,最负盛名的便是温太傅的千金温婉。她有帝都第一好女之称,不仅美貌倾城,更是诗画双绝。深宫里的三公主皇甫嫣,喜欢抚琴,琴技高超。还有吏部侍郎的千金安容,容貌虽不及温婉,却有一双巧手,刺绣是京里闻名的。

花著雨央着奶奶从无赖们手中买回她,将她带回花府。因她不说自己的名姓,奶奶便为她取名锦色,让她做了花著雨的贴身丫鬟。两人一起长大,感情甚好。几年前,花著雨离开了花府,锦色便去伺候花老夫人。

如今这个最佳情郎就要成为某人专属的情郎,不知碎了多少女子的芳心。虽然都知晓自己配不上姬相,但,如若姬相娶一个般配的女子,她们心中或许会好受些,生出些自叹不如之感。然而,他要娶的却是平西侯花穆的千金。

这些年,花著雨不在府中,花老夫人便让锦色扮作花著雨,遇到什么花家小姐不得不参加的宴会,也是由锦色代她前去。因自知是假的,锦色很低调,却不想为花著雨挣了一个无名无才无德的名声。锦色就是因为此事歉疚,可是,这次的事怎么能怪锦色呢?根本就扯不上关系的。

他不仅有惊天才华,更有倾世之貌,在帝都素有第一公子之称。更难得的是,他虽权倾朝野,却甚是亲民,上位三年来,办了诸多利民之事,深得百姓爱戴。而且,据说他俊美、温柔、优雅、专情,是禹都乃至整个南朝未嫁女子的最佳情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