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林花著雨胭脂湿 第七章 战场初谋(第2/3页)

花著雨抬眸望进他冷寒的眸中,平静地说道:“也并非良策,只不过是攻之于人心罢了!”

她身上的伤并不算多么严重,主要是她得了风寒,兼之气血郁结在心,这一病倒是拖了不少时日。待到她病体痊愈时,已经是四月中旬了。原本是春意盎然,却乍暖还寒,竟下起了雪。

在来时的路上,花著雨便从回雪口中将三个部落的情况了解了一下。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虽然了解的情况称不上什么重要的情况,然而,要击退敌人,却是绰绰有余了。

在这样陌生的地方,就连伤心也是不能够的,她只能将所有的前尘过往、所有的哀痛悲伤,都深深地埋在心底。只有当夜深人静时,在无人的角落,独自品尝那犹如凌迟般的痛和苦。

帐篷外的北风依旧在肆虐,吹得帐篷哗啦啦地响动。地下的雪光映着稀薄的月光,映照出黑压压正在整顿的骑兵。羊皮大帐内,淌着油脂的烛火燃烧着,处处弥漫着油脂的香气。

醒来时,花著雨又到了萧胤的太子府,居住在她做司寝时曾经住过的偏殿。

萧胤的几个将领从帐外稳步走了进来,达奇右尉、张锡左尉,还有几个花著雨并不认识的将士。他们一个个都是衣甲稀烂,袍子上的鲜血在外面冻成了冰柱,一到帐内便开始融化。霎时间,一室的血腥味。

花著雨做梦了,梦里是很多张面孔,有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飘飘忽忽在她眼前晃动,而最后,他们全交织成一幅色调猩红的画面,那样凄惨、那样悲怆。

萧胤在回雪的搀扶下,半倚在床榻上,淡淡扫视着他的将士们。这些将士以为萧胤召他们来,是研讨战事,一进到帐内,便开始侃侃而谈。这是他们在收服草原部落时,首次吃这么大的败仗,个个怒火冲天。

这样的话,估计没人会相信!但是,花著雨却信了。如果说萧胤专程来这里接她,她才会不信!但信与不信,花著雨也无暇去想了,因为她现在已经站不稳了。眼前一片模糊,身上越来越冷,她腿一软,栽倒在草地上,深邃的黑暗,向着她涌了过来。

一个黑脸将领忍不住骂了起来,“图尔哈那个老贼,真是卑鄙,知道我们和南朝对战损失了近半兵力,目前正是整顿休养之时,他便勾结珂尔库部落和朵森部落对我们发起总攻。今夜这一战我们又损失不少好弟兄,如果天一亮,他们清点战场,知悉我们折损不少士兵,必定发起总攻。目前我们的兵力尚弱,这可如何是好?依照现在形势,我们若是和他们硬碰,恐怕是匹夫之勇。殿下,不如暂且议和,待到日后再行讨伐。”

跑到这距离都城几百里外的地方狩猎,还是深更半夜,除了狼,哪里有别的动物,难不成是猎狼?方才又是谁,将几十个士兵都派了出去,寻找骑着胭脂马的人?后来还是海东青寻到了人,他们才在此安心等着,这一等便是一个半时辰。在黑夜里等了一个半时辰,就等着她从这里路过,这也叫好巧?

“万万不可,这三个部落彪悍蛮勇,哪里有议和之心?再说,我们堂堂北朝若是和几个部落议和,岂不是惹人笑话?”张锡眉头紧锁,说道。

狩猎?!好巧?!

“不如我们撤退好了,上京城坚墙厚,还能坚守一阵子。届时,我们再向南朝或者东燕寻求救兵,便可反败为胜。”

身侧的回雪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忍了半天方才没有说话。

“怎么能够撤退,那我们北朝将士岂不成了孬种!我就不信打不败那帮龟孙,不如趁夜前去迎战!”达奇粗声说道。

“本太子在此狩猎。好巧,竟遇见了你!”萧胤再饮了一口美酒,冷冷说道。

萧胤轻轻咳嗽一声,争吵声瞬时便停住了,帐内一片寂静。

“你为何在此?”花著雨没有回答萧胤的话,淡淡地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我们不能撤退,更不能求和,唯有迎战。而如何战……”一连串的咳嗽,萧胤蹙了眉头,苍白的脸,衬得眉目愈加深刻俊美。他止住咳嗽,侧首对花著雨道:“丹泓,你来调兵遣将。”

“这么快便回来了,事情办成了?”萧胤举起手中的酒盏,冷冷问道。

一众将士刹那间瞠目结舌。原来殿下召集他们来,并非是商讨计策,而是早已有了退敌良策。但是,最令他们诧异的是,殿下竟要这个女子来调兵。

花著雨自嘲地笑了笑,她低头看去,只见身上素袍已经被长剑破开,露出一道道猩红的血痕,碎裂的衣缝中,尚有鲜血流出。其实,对花著雨而言这并不算伤势最重的一次,她虽然疼,却已经习惯,没什么了不得。不过,像萧胤这样身经百战的人对这样的惨状应该是司空见惯的,没必要这么震惊吧?

殿下,似乎从未如此信任过一个外人,且还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这怎不令他们震惊万分?但是,殿下的话,他们又不能不从。一时间,人人都转首,想要看看这个女子究竟有什么能耐。

“禀殿下,人……”一个士兵正要禀告,萧胤一抬手,止住了他后面的话。他慢慢品了一口杯中佳酿,俊美的脸上带着陶醉的浅淡笑意悠然转身,漫不经心地将眸光投到花著雨身上。火光耀眼,他的紫眸眯了眯,才掩住眸中的震动。

花著雨早已掏出一块锦帕,将脸庞蒙了起来,只露出一双清澈的明眸。此间事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她不能让自己的真容让更多的人看了去。她稳步走到众将面前,墨色深瞳中锋芒乍现。

他金冠玉带,轻衣宽袍,长眸半敛,正斜倚在榻上,悠然品酒。

这一瞬间,她似乎又回到了战场上,面前是成千上万的将士,他们在等待着她训话,等待着她调兵遣将。心头一阵恍惚,她抬眸望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道道陌生的充满了各种复杂情绪的眸光,或疑惑,或敌意……而她的将士,那些熟悉的曾经朝夕相处的将士,已经再也不会回来听她训话了。

是北朝太子萧胤。

花著雨脑中有些纷乱,原来身边少了一些熟悉的人,便如同花叶凋零一般。她握了握拳头道:“丹泓不才,因殿下受伤不适,所以由我代传命令。其实诸位心中都清楚,不管是议和还是撤退,其实都是行不通的。只有迎战,才是唯一的路。但,既然要战,胜也是唯一的路,绝对不能败。”很是轻柔的声音,却充满了令人无端想要臣服的魄力。

那些士兵散开,眼前乍然豁亮,只见前方的草地上,铺着厚厚的毡毯,毯子之上,摆着一条长长的桌案,桌案之后,坐着一个人。

“你说得倒好听,如何能保证不败?”有人壮着胆子悄悄嘀咕着,他们确实不服花著雨,但是在萧胤面前,却也不敢大声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