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红裙妒杀石榴花 第十七章 抵死纠缠(第4/4页)

冰凉的唇忽然贴在她的唇上,明明是冰凉的唇,却让她感觉到像炽烈的火团。

八声,这是丧钟。

“凤离,凤离,你怎么样,好点没有?”花著雨焦急地喊着,他却不肯撒手,就好似抱到了火炉一般。

是国丧的规格。

花著雨的心瞬间也好似揪在了一起,都到什么时候了,她还顾得上害羞。她手指颤抖着解开他衣衫上的盘扣,将月白色内衫脱下,飞速地将干净的内衫披到他身上,他却趁势伸出双臂,一把将花著雨紧紧搂在怀里,抱得那样紧,似乎要从她身上汲取暖意。

花著雨心神俱震。

“冷……冷……”姬凤离喃喃低语着,修眉痛苦地拢在一起。

国丧!除了太上皇炎帝,再没有别人。她上轿前才刚去见过炎帝,难道说,这才不到半个时辰,他就已经薨了?

姬凤离好似冷得失去了意识,阖着眼睛,只知道瑟瑟发抖。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件男式外袍,这还是她上次出宫时,从成衣店随意买来的。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鬼使神差就买了一件男衫。她看着躺在床榻上的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动手。

礼官的声音早已被丧钟声淹没,再也不闻。大殿内瞬间乱了起来,已经有不少太监和宫女脚不沾地地飞奔了出去。

“你发病了?”她初进宫时,姬凤离奇经八脉受损,在昏迷中也曾经因为痛楚而难受得战栗。上一次发病,便是她照顾他的。知道了病因,她心中微微一松。从柜子里取出干绒布,将他湿漉漉的头发擦干。再将他身上湿漉漉的外袍剥了下来,扔在地面上。

今日这大婚,真是一波三折啊!这一次恐怕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行礼了。

花著雨察觉到不对,他怎么可能因为淋雨而冷成这样,她摸了摸他的额头,并不烫。可是他,却浑身颤抖着,好似忍受着痛楚。

便在这骚乱之中,姬凤离的声音压过了一切声浪,悠悠传来。

“你到底在雨地里待了多久,怎么会淋成这样?”她抓住他的手,紧紧握住,却感觉到他的手抖得愈发厉害,冰凉得厉害。

“继续行礼!”他说,语气低沉,没有任何情绪,令人难辨喜怒。

到了屋内,借着明亮的烛火,花著雨才发现,姬凤离的脸上毫无血色,就连唇色都苍白至极。

这一瞬间,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花著雨心底生出一阵揪心的痛,她揽住他的腰,将他从地上扶起来,搀扶着他慢慢向屋内走去。将他安置在床榻上,回身关住门,将凄风冷雨全部阻隔在外。

礼官半晌才反应过来,尖着嗓音喊道:“夫妻对拜!”最后拖长的尾音竟带着不可遏制的颤意。

“宝儿,我好冷!”姬凤离低低说道,抱着肩头瑟瑟发抖。

“王爷,不能再行礼啊。太上皇薨了,是被人刺杀而亡的。她可能是凶手啊,最后一个见过太上皇的人,是她啊!”一人扑倒在殿内的红毯上,不断地磕着头。这人的声音,花著雨听得出来,是太上皇炎帝身边的常公公。

“凤离,你这是怎么了?”她吃惊地俯身问道,她伸指抚上他的脸颊,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滑落在指尖,湿漉漉的冰冷。

花著雨伸手将头上的大红喜帕揭了下来,纤瘦身形决然挺立,目光高傲疏离地扫过眼前一众大臣,最后凝注在咫尺天涯的姬凤离身上。

花著雨心中犹若被重锤击过,一阵惊惶,她提裙疾奔向他,发间玉钗坠地,长发如云飘散,却犹不自知。

一身吉服,灿若火莲,烧得她心口灼烫,烧得世间万物都烟灰飞散,烧得她眼里只有他。

等她奔到桃树下,方才还站在那里的人已经蜷缩着靠在树干上,好似在极其痛苦地颤抖。

那双深邃的墨色凤眸,依然是一贯的淡定从容,只是眸底,却隐隐透出一抹绝望。

隔着蒙蒙雨丝和袅袅雨雾,虽然看不清他的容颜,但是,她却似乎可以感受到他痴缠的目光。她关上窗扉,快步到门边打开木门,忘记了拿伞,便快步向外走去。

最后一次相见,还是那一次他醉酒后的缠绵。短短两日未见,她早已有些想他了。原以为再相见,会是洞房之夜,却不料,会是在此时此刻。

外面雨丝蒙蒙,透过从窗子里流泻出去的光,花著雨看到不远处的一株桃树下,一道人影静静站在那里,双手执笛。

“姬凤离,我没有杀他!”她凝视着他的眼睛,静静说道。

天地万物,风声雨意,似乎都在这笛声中缄默了。

姬凤离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黯沉,他一言不发,从花著雨手中扯过来大红喜帕,手指颤抖着盖在她头上。

《弱水》,姬凤离谱的那首曲子。

“继续行礼。”他一字一句好似从齿缝里挤出来一样,仿若将一生的力气用尽。

笛声,丝丝缕缕,袅袅不绝,缠绕在她身周,钻入到她心中。

“礼成,送入洞房——”礼官扯着嗓子,颤声喊道。

她起身将茶盏放下,方要吹熄烛火,窗外笛声隐约又起。她心中微微一颤,快步走到窗畔,将窗子打开。笛声夹杂着疏风冷雨扑了进来,雨丝飘至肩头,一片沁凉的冷意。

“王爷,您不能包庇这个弑杀太上皇的疑犯啊,王爷,您这是罔顾我朝律法!”是温太傅痛心疾首的声音。

她斜倚在卧榻上,手中握着茶盏,浅饮慢品。隐隐约约中,有悠扬的笛声传来,夹杂在雨声中,是那样虚无缥缈,极为不真切。花著雨侧耳聆听,却又似乎没有了。她怀疑自己听错了,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唇角勾起一抹缥缈的笑意。

“即使是疑犯,本王就不能娶了吗?本王有说要包庇她吗?来人,送王妃入牢房!”冷冷的声音,好似沉着冰,又好似凝着火,使人听起来有一股莫名的冷肃之感。

花著雨用罢晚膳,弄玉吩咐宫女收拾了碗碟,为她沏了一杯茶便退了出去。姬凤离今夜没有来,往常无论他多忙,晚膳他都会来陪她一起用。

乾庆殿好像一下子变得很空旷,空旷的听不到一丝声音。

皇宫的残夜,只有雨声点缀,淅淅沥沥,如泣如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