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九章

雕梁画栋,纱窗轻笼。

邪教的总坛,原来并不永远阴气沉沉。

白少情在柳树下,负手站了两个时辰。

他安静的时候,眉目间总带点若隐若现的忧虑,又似思绪飘浮在九霄之外。风掠过他的袖摆,给人一种随时会乘风而去的感觉。

眉如远山,眸似点漆。

不间断的蝉鸣,蓦然声息全无。

乌黑亮泽的发,忽然被人握在手中。

不回头,也知道那是谁。自从封龙连连斩杀教中得力下属后,正义教总坛里,还有谁敢这样无声无息地碰他?

「大哥。」也许是开口已成习惯,如今用这个称呼,再没有初时的尴尬和无奈。

默默把玩手中触感比丝绸更好的黑发,封龙沉声问:「昨日的书已经背好了?」

「都背好了。」白少情转身,「大哥要考察功课?」

「你是不是又要开始追问,我何时教你横天逆日功的真正心法?」

深不可测的瞳中泛出一点不在乎,白少情又转过身,把目光定在柳丝上,悠然道:「你迟早要教的,我何必焦急?」

「你怎知道?」封龙含笑,与他并肩而立。「不怕我故意用横天逆日功逼你留在这里,拖延时间?」

白少情不答反问:「这些柳树的根基有点不对劲,像新移过来似的。」

「不错。」封龙淡然道:「你喜欢柳树,我知道。」

「你的心思,我也知道。」白少情转头,对上封龙深邃目光,「你想要我。」

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笑意,从封龙唇边逸出。

「你想要我,便要让我心服口服。既然肯花心思将江南老柳移到这里,又怎会食言不教我横天逆日功?要得到东西,少不了先给人一点好处。」白少情轻道:「我要从别人手里学点东西,也总要付出代价。」

「少情,我说过,不许你再提前事。」

「你又要对我用花容月貌露?」白少情皱眉,「我才好一天,你当真对我这般忍心?」前日碰到的那位洛阳分坛坛主真是无用,一招就被封龙震碎心脉。而在封龙蕴怒的目光下,之后他免不了又受一次皮肉之痛。

「你忍心把自己随意交给那些人,我当然忍心帮你洗干净。」

白少情咬牙,「只要有机会,我自然会按自己的心意办事。」脸上的神情,却像与情人嬉戏般调皮。

谁见到这么一双清澈动人的眼睛,都不忍心伤害。

封龙悠然一笑,指凤疾起,以点中他身前六处大穴,微微一拉,白少情无力地靠进他胸膛。

「大哥,你真要再来一次?」白少情看着封龙的眼神,就如看着自己的情人。

水波粼粼,情意绵绵。

封龙却不心动。他横抱起白少情,朝屋里走去,边走边问:「把自己交给那些人,真是你的心意?」

白少情别过头。他侧脸的轮廓,总让人想起青铜的雕像,那无法言传的坚毅和隐藏在背后的故事,触动人心。

被封龙轻轻放在床上,白少情蓦然睁开眼睛,「我知道,你存心要折磨我。因为,你已经喜欢我了。哈哈,堂堂封大教主,居然会喜欢一个人尽可夫的男人!」他拼命笑了两声,狠狠盯着封龙。

封龙浅笑,摇头叹气,「你既然对花容月貌露怕得要死,为何又偏偏要不断诱惑对你无用的男人?难道他们身上,有比横天逆日功更好的秘籍?」他一边叹气,手一翻,熟悉的玛瑙瓶赫然出现在掌心。

瓶子血红的颜色仿佛刺到眼睛,白少情猛然转头。

「我说过,你若敢勾引人,这剩下的惩罚,一次也不会少。」封龙轻轻道:「不过你正在练功,伤重了也不好。我不会连续施药,每次都等你好了一天再继续。」

「大哥……」白少情仰躺在床上,静静看封龙持瓶走近,「你是否怕我逃跑,故意让我带伤在身?」

「少情,你到底在想什么?」封龙皱眉,动作一点也没有停下,坐在床边,好整以暇地帮白少情褪下衣物,「你是否怕我不知道你的本事,定要将我的下属全书蛊惑?」

冰凉的瓶颈,消失在肉色的入口。纵然早有准备咬住牙关,白少情还是忍不住哼了出来。别说数十次。就算从出生起,每天受一次这般折磨,也是不可能适应的。

白少情身躯猛烈震动,额头的汗水,染湿乌黑的发。

「大哥……」他忽然轻声哀求,「我好疼。」仿佛若能动弹,他早已伸手拉住封龙的衣袖。

封龙默默看他,眼中闪烁未明,不只在想些什么。

「大哥,你抱抱我。」白少情颤着已经没有血色的薄唇,凄声道:「难道你真的这样狠心?」

封龙眼波震荡,缓缓靠过去,一抬手,解了白少情身上穴道,将他轻轻拥入怀中。

「少情,少情,」他贴着白少情冰冷的脸,「你这任性妄为的蝙蝠儿,可会对一人有终生不变的真心?」

白少情不答,只是闭上眼睛,忍受着花容月貌露的折磨。

他不答,封龙也知道答案。

九天蝙蝠,飞不上九天;心,却在九天之外。他喜欢江南柳慕莲,欣赏峨嵋张青衣,爱过河北荣家荣未达。当他喜欢他们的时候,会为他们弹琴、吟诗、画画……

当一宵过后,这丝单薄的爱就如不能看见朝霞的露珠,化得无影无踪。

他总走得无拘无束,了无牵挂。

白少情,多情其实最无情。

封龙抓住怀里的人,问:「假如我一直是你那傻傻笨笨的封大哥,你可会永远陪着我?」

怀里人无言,但那傲然的本性,却已经无声从骨子里散发出来。

「果然如此。」封龙语气转冷,「即使武林盟主盛意拳拳,你也不过是一夜施舍后,淡然离开。」

「哼,为什么人人都以为可以留住我?我才不要什么照顾保护,独自一人有什么不好?」白少情疼得发颤,嘴角的曲线却倔强非常。「欺负我的人就杀,想要的东西就骗就抢,谁能奈我何?」

说到这,他似乎有点忍受不住,停下说话深深喘气,缓和片刻,又睁眼道:「大哥,你和他们不同,你……」

封龙心里微跳。「我什么?」情不自禁把耳朵贴近。

细微的笑声忽起,封龙脑中危兆顿生,却已经迟了。

平日无力的纤细手指,此刻充满力度地挑向封龙。距离如此之短,变化如此之快,封龙怀中抱着白少情,更是措手不及。电光火石间,胸前一麻。

一击得手,白少情更不敢稍有怠慢,腰身一弹飞跳起来,指动如电,连点封龙全身穴道。

霎时间,情势扭转。

大势已定,白少情对封龙微微一笑,皱眉拔出下身的玛瑙瓶。

血水混合着药液,从下身淌泻出来。他痛得浑身一颤,而后望着不能动弹的封龙,笑了起来。「这个瓶子,我要留着。把玛瑙瓶放入怀中,穿戴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