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楚音查询了司立鹤英文名的来源。

Tollan,源于古代斯坎纳维亚的Toll,意为疯狂而有力量。

他没有办法得知司立鹤的母亲是心血来潮还是特地翻阅典故才给孩子起了这个名字,但不管是立鹤还是Tollan,都足以窥见司家对这个孩子抱以厚望。

当你试图了解一个人,你会从各方各面去探寻他的生长痕迹以及社交关系。

楚音点开了李如莺的介绍页面。

天才少女、红颜薄命,人们对这个不到五十就撒手尘寰的女人有说不完的惋惜。

报道称李如莺生前因过度思念空难离世的亡夫而饱受抑郁症折磨,终在多年后追随亡夫共赴黄泉。

文章极尽歌颂夫妻爱情的伟大,说他们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不少人为这对不被上天眷顾的爱侣唏嘘不已。

李如莺在世时曾保留了不少演奏的音像,但大部分都记录于她婚前的时光。

楚音打开了播放量最高的那条视频,屏幕里的女人约莫二十,穿着贴身的香槟色长礼服,仪态舒展大方,你不会因为她过于年轻的容颜而质疑她是否有能力站上国际演奏厅,当她修长的手指触碰到黑白琴键那一瞬间,所有听众都会为之惊艳。

楚音小时候上过很多才艺班,也学过几年钢琴,但那都是因为张连枝希望他有一技之长。他为了不让母亲失望,尽管没有天赋还是硬着头皮考了级,只为了将证书捧到母亲面前得到一句夸赞。

可惜后来他没能坚持下去。

不知道司立鹤会不会弹钢琴?

虽然好奇,但楚音不会没情商到去揭司立鹤的伤疤。

他听着李如莺三十岁那年宣布告别舞台的独奏,似乎通过琴声感受到了女人的孤独与落寞,这个时候的李如莺已经不再是年少那么的意气风发,岁月的雕琢让女人多了几分沉稳与风韵,却化不开她眉眼之间的哀愁。

她与司崇的婚姻真的像外界说的那样般配吗,值得她为此放弃热爱的事业?

楚音无从得知。

第二天,楚音在往返学校的路上提前两个站下车,绕过街角,站在一家上了年头的琴行门前。

他忐忑地推开了门,门上挂着的风铃发出脆耳的撞击声,年过五十穿着白毛衣黑马甲的老板从杂物里抬起头,“随便看看。”

这儿面积不大,装潢也有些老旧,似乎被遗落在了世界的交落,但墙面上挂着的吉他和尤克里里都崭新得发亮。

楚音绕了一圈,道出了此行的目的,“老板,我在网上看到你们这儿有钢琴,请问能不能租赁?”

老板站了起来,“你想学钢琴,我们这有成人钢琴体验课。”

“不是。”楚音摇头,“我的意思是,我能不能借你们的钢琴用,按天或者小时算,我会付钱的。”

老板打量他一会儿,招呼他到二楼。

旋转楼梯又小又窄,楚音用手扶着墙面走完了陡峭的台阶,跟随老板来到钢琴房前。

“一天80块钱,但要签个协议,弄坏了得赔偿。”

楚音喜出望外,连忙应下,等老板打印协议时坐到了三角钢琴前。

他的琴艺本就一般,又已经好几年没有碰过钢琴,自然生疏,双手放在琴键上,随意地摁了几下,不成调的琴声在房间里回荡着,他心里的弦也铮铮作响。

楚音收回手,望着眼前的钢琴,觉得自己疯了。

只是为了跟司立鹤产生更多的联系他就头脑发热来到了琴行。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

是为了哪天一个很偶然的契机他提起自己也会弹钢琴,与早年丧母的司立鹤再拉近一点距离。

拉近距离之后呢?

他好像陷入了无解的漩涡,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朝他抛来,而明知道踏进去有可能是万劫不复之地,却依旧以身涉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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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音每天都会收到幼儿园发来的反馈。

在训犬师耐心的教导下,果果适应得很好,交到了不少新朋友。

楚音像真的养了个上学的女儿,细心地记住孩子的好朋友们:这只萨摩耶叫多米,那只比熊叫coco,这只柴犬叫卷卷,那只伯恩山叫啾啾......

他潜伏在家长群里,不发言,却很爱看狗狗主人们聊天、分享养宠经验,枯燥无味的生活因此多了些趣味。

他由衷地感激司立鹤替他牵线,解决他的一桩心头大事。

可自从那天司立鹤爽约之后,楚音就再也没有跟青年见过面。

他有心再约对方,但又找不到理由,等他鼓起勇气给司立鹤发信息时,司立鹤却说自己在圣彼得堡参加新开幕的国际经济论坛,要下周才能回国。

惊喜的是,忙于公务司立鹤居然给他发了好几张雪中城堡的夜景。

此时恰逢冬季,一下雪,圣彼得堡就仿佛成了一个梦幻的童话世界。

极具当地特色美轮美奂的建筑物,飞扬的雪花和挂在枯树上一闪一闪的星星灯,以及投射在皑皑雪地里的人影,每一张都美得像梦里的插画,明明是冰冷的雪城,在幽黄的夜灯里却让人产生一种很温暖的假象。

“好漂亮啊,冷吗?”

“比海市冷一点。”

许是巧合,此时此刻远在万里之外的海市居然也心有灵犀地也下起了小雪,楚音的心似乎也随着这些纷纷扬扬的雪花去到了属于司立鹤的世界。

他调暗了灯,抱着果果陷在柔软的被窝里,和司立鹤聊天。

“现在圣彼得堡是几点啊?”

“快六点了,准备吃饭。”

“你很忙吧,我会不会打扰你?”

这一条信息发出去,司立鹤好几分钟都没有回复。

楚音将下巴抵在果果的脑袋上,苦恼地嘀咕,“我是不是惹他烦了?”

他的不安很快随着司立鹤新发来的照片被惊喜取代。

司立鹤戴着黑色手套,掌心躺着雪捏的小狗,问他:“像不像果果?”

楚音喜出望外,“你捏的吗?超级无敌像,好厉害。”

附赠两个生动的崇拜小表情。

他当即抓着果果拍了个视频,摄像头对着自己,露出果果的脑袋,“看叔叔给你捏的雪人,快跟叔叔说谢谢。”

叔叔?

很新鲜的称呼。

司立鹤听着清脆的声音失笑,又重新看了遍视频,不到十秒的画面,果果的脑袋几乎填满了整个屏幕,但他还是一眼捕捉到了镜头左上角的楚音。

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躺在床上,拍到了一小截修长的颈子和半露的锁骨。

真要算起来也不算出格,但一个结了婚的人在如此幽暗的灯光里给单身青年发这样的视频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的居心。

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司立鹤看着昏色里那截白到晃眼的脖子,喉结微微滚动,拇指和食指合并,轻轻摩挲着,像迫不及待要掐住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