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启明制造厂(第4/5页)

菜工见到陈子轻,客客气气地问:“老师傅,要几个菜?”

陈子轻给了票报上菜名,带着满满的饭盒回了宿舍。

院子里有一伙人,马强强对他挥手:“哥!”

马强强这边也在排队,大板车拉了一车,棉被盖着保温,都是住家里的人带的菜,早上一来就交给厂里保管,饭点发放。

陈子轻找了个地方坐,不一会马强强就抱着搪瓷桶凑了上来,他是家里的独苗苗,伙食好。

今儿有红烧肉,盖子一揭就冒鲜香,糖色也炒得十分漂亮。

“哥,你吃不?”马强强把搪瓷桶抱给陈子轻,“我一口都没动,没有我的口水。”

陈子轻可吃可不吃,他对上马强强单纯傻气一味讨好的眼神,笑笑说:“那你给我两块肉吧。”

马强强激动地把两条腿往一起撞了撞:“你自己弄。”

陈子轻把勺子伸进去,随便弄了最上面的两块肉。

马强强惊讶地张大嘴巴:“你吃肥肉啊,以前你只吃瘦的,有点肥你都不要。”

陈子轻说咬下肥肉,腻嗒嗒的油汁从嘴里溢出来染得嘴唇油亮:“口味会跟着心情变。”

“噢……”马强强垂头看看搪瓷桶里的红烧肉,咧咧嘴,就着饭大口吃了起来。

院子里弥漫着各种饭菜香,带饭的不少会跟住厂里的分享食物,也有的直接抢,自己抢就算了,还要招呼同伴一起抢。

孙成志就常那样子,今天没有,他不在这里。

大家会聊他,明面上觉得他要去庙里烧香拜一拜,私下里幸灾乐祸。

陈子轻在找刘主任的另外两个徒弟,他现在对之前没怎么关注的白荣很有兴趣。然而他只找到了钟家兄妹。

“钟师傅,钟菇。”陈子轻咽下嘴里的饭喊。

钟明一个眼角都没挪过去。

钟菇从后面捶他后背:“哥,你对向宁礼貌点,他主动找你讲话,你爱答不理干什么。”

钟明说:“此地无银三百两。”

钟菇横眉竖眼:“你这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钟明看到小妹去找那人,和马强强一左一右围着他,把自己饭盒里的煎蛋叉给他吃。

他呢,吃一口饭就仰头望天发呆,吃一口饭就仰头望天发呆。

陈子轻忽地转头看来。

钟明没有防备,晚了一秒才生硬地低下头吃饭。

陈子轻:“……”

有话要跟他说?他端着饭盒去钟明那边:“钟师傅,你小……”

“师弟”二字都没说出来,钟明就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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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人的事,厂里下午公布了处理结果,生活还在继续,还要继续,工人们照常打卡上下班。

第一车间空了个岗位,全体职工集中在刘主任的宿舍,关起门来开小会。

刘主任不怎么说,就让大家自由发言。

四月已经走到了一半的位置,对应的产量没有完成,后半个月的任务会很重。

陈子轻无意间碰到了钟明的手,钟明大力挥开,碰掉了他师傅的茶杯。

突如其来的响动惊到了众人。刘主任也有点吓到:“小钟,小向,你们怎么回事?”

陈子轻不在状态。

钟明两边腮紧绷,用只有他能听得见的音量命令:“你出来!”

陈子轻用眼神安抚钟菇跟马强强,顺便偷瞄了眼岁月静好的白荣,人在宿舍心在飞的孙成志。

他一出宿舍就被钟明拽住衣领,强行拖到角落,往墙上一摁。

躁烈的热气实质化地入侵他的呼吸。

钟明怒不可遏:“向宁,你要不要脸,那么多人在,你也敢玩你的小把戏。”

陈子轻的肩背让钟明摁疼了,他捉住拽他领子的手。

都没沾到,对方就迅速躲开。

陈子轻好笑地说:“我玩什么了?”

钟明粗声道:“装模做样。”

陈子轻的脑中浮现钟明把他当见异思迁的负心汉的画面,再结合现在,他的眼珠一转,钟明以为他……

天大的误会出现了。

不知道钟明怎么把“我想要你搬回宿舍”和“我不喜欢女的”相加得出“我喜欢你”。

陈子轻沉吟,他不能跟钟明把矛盾升级,没必要。

于是他就没在这时挑开,他选择有意无意在钟菇面前透露了自己的择偶标准。

钟菇一说,钟明就知道自己想开叉了。到时既能让不掉自尊心,又能解开误会。

陈子轻的小算盘敲响了,是他想要的效果,钟明对着他时,恢复了原主生前的相处方式,就普通同事。

挺好的,必要的时候能用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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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白荣期间,陈子轻听说那些跟他同时生病的工人都住院了,他让他们叫叫魂,按照汤小光的法子叫,叫了就好了。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

怪异的是,到了他们身上就没用了,叫好几趟魂都没用,哪怕汤小光亲自叫也是一样的结果。

陈子轻能好,是别的原因。至于什么原因却找不出来,他自己也没有头绪。

工人们的家属陆续盯上陈子轻,他们去车间堵他去宿舍找他,又是送补品又是塞钱的求他帮忙,他心有余力不足,被逼得发毒誓。

“我要是故意隐瞒见死不救,那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宗怀棠走到门口就听见了这话,他的心头有什么跑了过去。

屋里的陈子轻跟他对视,不知怎么相对无言。

凄惨的哭声打破这片微妙氛围,家属们瘫坐在他宿舍的地上,陈子轻只能打开一包卫生纸给他们用,别的就帮不上了。

陈子轻想把这件事反映给厂长,他让宗怀棠帮忙带个话。

“你对你敬爱的厂长都不上心了?”宗怀棠把汤小光给的梨子罐头丢到他床上,“还有什么是你能坚持下来的?”

陈子轻搬起被掀翻的小桌子:“我想请厂长出面,或者厂里出一份正式的申明给那些同志的家属,我知道我不该因为个人事情浪费厂里的资源,但是……”

半天都“但是”不出来。

宗怀棠把脚前的钢笔盒踢给他:“不行了?”

陈子轻蹲着捡台灯跟书籍:“不行了。”

“就这点出息。”宗怀棠蹲下来,拖着懒散的语调说,“向师傅怎么退步这么大。”

陈子轻疲惫地挎着肩膀:“你帮帮我。”

宗怀棠看他这窝囊样,逗趣的兴致都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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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之后,厂里出了申明。

陈子轻还没想好要怎么感谢宗怀棠帮他带话,运动会的项目就定下来了。

工会一收到通知就张罗大字报。

陈子轻不敢进工会,他蹲在墙根双手合十祈祷:“拔河,接力,求求了,别的都不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