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听了裴椹的话, 李禅秀方才还清冷如玉的面容,瞬间有几分赧然,好似被周围火光映出了薄红。

他不由捏紧缰绳, 轻咳说:“裴将军……俭之过奖了。”

若是旁人这么夸赞, 他定能从容应对,但裴椹如此注视着他说出这话时,不知为何,就让他一阵不好意思。

兴许是因为他梦中把对方当老师。来自老师的肯定, 总会不一般些。

他定了定神, 正不知要再说什么时, 刚平定军中叛乱的周恺和赵律刚好率兵前来会合。

李禅秀微松一口气,忙与两人寒暄。不知是不是错觉, 身后裴椹的目光好像一直没有移开。

赵律此前已经知道是李禅秀派周恺率兵到渡口寻找、搭救自己,此刻见到他,立刻拱手道谢。

李禅秀忙说“不必”“赵将军客套了”, 接着又含笑欢迎他加入义军。

赵律闻言却迟疑一下,他是个有些脸黑的汉子, 这会儿忽然看向李禅秀身后的裴椹, 犹豫问:“裴将军,您已经加入了吧?”

李禅秀疑惑转头,看向裴椹。

赵律见裴椹点了点头, 才像放下心来, 忽然翻身下马, 单膝跪在李禅秀的马前,抱拳拱手道:“承蒙殿下错爱, 律愿从此加入殿下麾下,效犬马之劳, 以报救助之恩。”

李禅秀顿时明白,猜测他是景仰裴椹才选择加入,所以要先确定裴椹已经加入,才能答应。

他正含笑要让对方起来,然而还没开口,就听赵律赶忙又解释:“还请殿下莫误会,是我先前答应过裴将军,要比他晚一步加入。为免失信,是故先问一下裴将军。”

李禅秀:“……”

他有些困惑不解地看向裴椹。

裴椹抵唇轻咳:“玩笑而已,不想赵将军当真了。”

说完一阵面无表情:本就是姓赵的差点插队。

李禅秀虽然觉得哪里奇怪,但大抵是太高兴了,也没再多问。众人一番寒暄后,李禅秀又安排周恺等人继续守好安兴县。

等一切都处理差不多,天已经大亮。

李禅秀和裴椹一起在县衙匆匆用了早饭。

虽然接连招揽了裴椹、赵律,喜事太多,应该庆祝一下,但无奈公事也多。

用完饭,李禅秀迟疑一下,问裴椹:“俭之,你接下来是先回并州军中,还是……”

裴椹负手,漆黑眼眸看他:“殿下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李禅秀不觉笑了一下,道:“私下无人时,你叫我禅秀就可。”

裴椹默默在心中重复了几遍“禅秀”,负在身后的手不觉微微握紧。

接着就听李禅秀清雅的嗓音继续响起:“之前审问耿文勉,得知薄胤的长子薄轩此刻就在铜县,等安兴县叛变的消息,我打算去见他……”

“殿下要去见薄轩?”裴椹没等他说完,就皱眉摇头,“不可。”

李禅秀微愣,猜他是担心自己安危,不由解释:“我会多带些人,且铜县非是薄轩的地盘,他不敢……”

“那也不可。”裴椹拧眉,“薄轩此人好美色,且行事放荡不羁,有时不顾忌常理。若是有看上的美人,他脑子一昏,不顾大局,当场抢人的事不是做不出。”

李禅秀闻言一滞,表情都呆了呆。

裴椹见他表情呆呆的,指尖不觉微痒,强忍住想捏捏他脸颊的冲动,继续冷静克制道:“而且薄轩男女不忌。”

李禅秀顿时明白他的意思,脸“轰”地一下,忽然有些红,忙咳嗽说:“其实我的意思是,你若不急着回军营的话,可否陪我一同前去?”

说完见裴椹好似有些怔住,他忙又解释:“我听闻薄轩平日虽荒诞,但在大事上并不含糊,薄胤非常倚重这个长子。若你我前去……”

“好,我答应。”裴椹忽然开口,不等他说完就同意道。

李禅秀又滞了滞,裴椹很快正色解释:“有我同行,会更安全些,我会护卫好殿下。”

李禅秀刚好也干巴巴继续:“我的意思是,你我一起前去,让薄轩知道他计划已经败露,你又已经和我们结盟,让他明白梁州不那么好打,再设法让他影响薄胤去金陵,或许能不战退兵。”

说完,两人一时都沉默。

片刻,裴椹含糊道:“嗯,我也是这个意思。”

李禅秀莫名也轻舒一口气。

决定后,两人没有耽搁,很快点好人马出发。

.

铜县,薄轩隐瞒身份来此,就住在一家花楼。

李禅秀和裴椹到时,他正枕着美人膝,与身旁其他花楼女子笑闹饮酒。

裴椹万分不想带李禅秀来这,全程黑着脸。

李禅秀梦中虽听过花楼,但现实中还是第一次来,不由好奇多打量几眼。

忽然身侧莫名有股冷意,他下意识转头,却只看到裴椹冰冷的甲衣。

抬头再往上看,就见裴椹下颌紧绷,侧脸冷沉,目光沉着看路。

他不由心虚一瞬,也是,他们是来办正事的,自己竟还有心思胡乱看、胡乱想,实在不该。于是不由也正色几分。

二楼厢房内,薄轩听闻安兴县来人,还以为是蔡澍、耿文勉他们事成了,忙一把推开身旁女子,拢了拢松垮的衣襟,懒散起身。

然而刚一推门,就被数名士兵用刀架着脖子。

薄轩一僵,忙抬起双手举在身前,边缓步退回房间,边道:“几位冷静,你们背后的主人是……”

话未说完,李禅秀和裴椹一同走进房间。

房内一众女子惊吓连连,慌忙逃出。

裴椹在她们都走后,才皱了皱眉,看向衣衫有些不整的薄轩,冷淡点头致意,道:“薄世子,许久不见。”

薄轩见是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也不怕架在脖子上的刀了,直接又坐回榻上,道:“是你啊。”

他声音懒洋洋,像松了口气,笃定裴椹不会杀他似的,道:“不是我说,裴二,我与你远无仇,近无怨,你忽然带人来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是何意?”

“裴二?”李禅秀闻言,惊讶看向裴椹。

裴椹:“……我上面还有个堂兄,从大伯那边排的话,行二。”

而他和薄轩在洛阳时认识,不怎么对付,但也没大的过节,对方平时见面常喊他裴二。

李禅秀恍然:“哦。”

所以叫裴二也没错。

薄轩这时才注意到李禅秀,目光瞬间一亮,端起酒杯,笑容璀璨道:“裴二,怎么不介绍一下,这位小美人是……?”

裴椹不着痕迹侧身,挡住他的视线,面无表情道:“这位是太子李玹之子,西南义军的李禅秀殿下。”

薄轩一听,手中酒杯“哐当”落地,接着目光看向房间内一众手持武器的士兵,终于明白什么,忽然又站起来,脖子回到刚才两名士兵举着的刀旁,苦笑:“我说裴二,咱们没什么大仇,你不会是带这位殿下来取我项上人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