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一笔生意

“呀,原来是闳翁来了,这么冷的天,快进来屋里坐。”樊伉一把将蠢狗掀到一边,目光灼灼地看着闳翁,态度十分热情。

对他的热情感到有点受宠若惊,闳翁跟在阿琅身后进了屋子。

屋子里烧着炕,中间还有一个炉子,跟屋外大雪纷飞的样子仿佛两个世界。

闳翁一进来就感受到屋子里的暖意,顿时忍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阿琅连忙上前将人隔开,皱眉道:“不知道面前的是郎君么?身体有疾也敢往郎君跟前凑!”

“无妨。”樊伉挥了挥手,顺着阿琅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这个天气宏翁居然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麻衣,头上肩上还有未化的雪花。

再往下一瞧,他脚上穿的还是草鞋,冻得脚趾头都化脓了,樊伉光是看着就觉得冷。

即便是这样,闳翁那张满是沧桑的脸上却依然神采奕奕,亮得精人。

“郎君口中所说的那个畜力石磨,老奴和几名匠奴已经琢磨出了些许头绪,不知道郎君——”

那必然有兴趣啊!

不等闳翁说完,樊伉立刻兴冲冲地道:“真的?我去看看。”

无名脸一下子就黑了。

早上让他起来练功想尽办法拖拉不起,现下闳翁过来让他去看畜力磨倒是跑得飞快。

樊伉穿上皮裘,身上又披裹了一床小被子,在阖府上下怪异的目光里哆嗦着跑到匠奴们居住的地方。

相比起樊家主仆们住的主楼,匠奴们住的地方更加破旧。

土砖垒的半边房,墙上到处都是蜜蜂钻的孔,有的甚至已经都对穿了。

院子里收拾得最干净的地方,立着一个斩新的石磨,石磨的一侧有一个木质转轴的东西,架着一个横架,套在一头叫驴身上,石磨上方设了一个木质的圆顶,圆顶的边缘吊着一根竹木,正好跟拉磨的木柄连在一连,竹木上方吊着一根萝卜,叫驴想吃萝卜就会一直顺着圆顶设好的轨道往前,只要一动磨就转。

没想到他就随口那么一说,居然真的被闳翁几个做出来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闳翁看着那么老实本份又木讷的一个人,居然也能想出这种想让驴子跑又永远不给它吃到的损招。

樊伉内心坚决不同意这个损招其实是他最先提出来的,人家只不过是把他的想法付诸现实罢了。

“不错不错!”樊伉笼着袖子一副熟练的农民揣姿态,绕着石磨转了好几圈,连连点头,称赞不已。

“阿琅,跟阿母说一声,就说我要取一袋粮食两尺布给闳翁。”樊伉吩咐阿琅道。

阿琅应了一声,满脸羡慕地下去了。

不一会儿,阿琅就让人背了一袋子粮食还有两尺旧布过来。

“这是郎君赏给你的,拿着吧!”

阿琅面上一片不屑之色,内心却羡慕不已。

都是下仆,他是贱民,地位也不过比闳翁好一点儿。

闳翁一个奴隶都能得到郎君的厚赏,他心里既羡慕又嫉妒。

郎君对这个老宫奴可真好。

闳翁脸上的神情怔怔的,看着脚下那一袋子粮食和两尺布,好半天才嗫嚅着道:“这真的是给老奴的?”

樊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当然是给你的。之前不是就说了,只要能解决石硙不用人推的问题,就奖励你一袋粮食。”

闳翁“扑通”一声跪下了,匍匐在地上声音哽咽。

“老奴、老奴——”

樊伉被吓了一跳,不明白为什么闳翁突然就朝他跪了下来,赶紧跳了开去,满脸纠结之色。

他这么小,闳翁年纪这么大,被他跪会让他折寿的!

无名看到这里,眼里闪过一抹深思之色,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道:“起来吧,郎君心善,你拿着就好了。”

闳翁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饱经风霜的脸上一片激动之色。

他原本是先秦宫奴,楚王攻破咸阳,一把火烧了阿房宫,他们一家子成了楚王奴隶,后来楚王和汉王相争,中间他又辗转被掳好几次,最后落到樊哙手里。

樊哙是汉国相,汉王的亲信,对于前秦的余民自然不会有多优待,何况他还只是个宫奴,本来以为一辈子就这样颠沛流离,悲惨到老了,没想到遇上樊伉这样的小郎君。

看着眼前一袋子豆子,还有两尺旧布,闳翁激动地流下了眼泪。

他活了多半辈子,这是第一次拥有的完完全全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老奴愿意一辈子为郎君出生入死。”

阿琅瞪了他一眼:“呸!这话你也敢说!”

他一个匠奴也敢称为郎君出生入死,那他们这些伺候的下人怎么办?

闳翁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却不曾为自己分辩半句。

被人拿救世主的眼光瞅着,樊伉挺不好意思的。

“这是你应得的,早些回去吧。”

闳翁再次跪下给樊伉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起身擦了把眼泪,将那两尺旧布牢牢抱在怀里,背着那袋粮食走了。

樊伉揣着手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样子,内心感慨万千。

这坑爹的封建社会唷!

还好他穿成了一个贵族阶级,要是穿成了闳翁这样的宫奴,那人生不想也罢!

樊伉唏嘘了好一会儿,冻得鼻涕都要出来了,转身回去,刚进门就看到吕媭站在廊下,双手笼在袖子皱着眉头看着他。

“阿母。”樊伉一路小跑到吕媭身边,仰着头有点讨好地看着吕媭,“天气这么冷,阿母怎么出来了?”

吕媭拍了拍他头上沾着雪花,愠声道:“你也知道天冷,为了一个老奴,巴巴地跑出来。”

“阿母,我可不是为了闳翁才出来的。”他指着后头被仆役们搬来的畜力磨,对吕媭道:“闳翁他们做出了这个,以后磨面再也不用人用胳膊推,一座石硙一天至少能磨五倍的面粉。”

吕媭顿时大怒:“莫非府中下人偷懒,不肯磨面么?还要你为这些事操心!”

阿琅和路过的下仆皆跪在地上,害怕地低下了头。

樊伉:“?!!”

他不过是从提高社会生产力的角度出发,从人力进步到畜力,提高了生产效率而已,吕媭究竟是从哪里得出的这种神结论?

对于自己和吕媭说话从来就不在一个频道的事,樊伉已经懒得再去努力了。

“阿母莫恼,这可是一件大好事啊!”樊伉努力安抚道。

吕媭满脸的不以为然:“不就是个石硙而已,能有多大的事。”

“阿母,这您就错了。”听她语气不那么严厉,樊伉也放松下来,试着跟她讲道理,“你想啊,一个石硙能省下五个人磨面的功夫,十个石硙就能省五十,一百个石而已硙就能省下五百,一千个石硙就能省五千,依此类推,若是驴拉的石硙多了,那作用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