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薄莉买了一些小苏打, 倒进水桶里,然后搅拌成浆,让人涂在马车沾血的地方。
事实证明, 多看美剧就是有好处。
一夜过去,血迹十分轻松地被洗掉了。
薄莉原以为, 埃里克对这种小事不感兴趣,谁知整个过程,他都站在旁边,看着她搅拌小苏打,在马车上洒白醋, 让清洁工擦洗干净。
清洁工被他盯得汗出如浆,大气都不敢出。
薄莉也有些纳闷。
他最近为什么对她的一举一动那么感兴趣?
她还是更喜欢他对她漠不关心的样子。
毕竟,他要是心血来潮审问她为什么知道这些,来自什么地方, 她根本不知如何回答。
他的记忆力强得可怕,洞察力更是超乎常人——薄莉至今记得, 他是如何还原门缝上被弄乱的发丝。
要不是她有手机拍了照片,估计真的会被他欺骗过去。
现在,她能对他撒些小谎, 不是因为她撒谎的技巧多么高明, 而是因为他不在乎,不关心,不追问。
但如果他主动问起, 她肯定不能撒谎。
谎言被戳破, 会失去他的信任。
失去他的信任, 则等于丢掉性命。
薄莉有些汗流浃背,很怕生活再度给她上强度。
幸好, 他只是看着,没有发表评价,也没有要提问的意思。
薄莉不由松了一口气。
很快,她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洗完马车,跟梅林太太套近乎的事情就提上了日程。
梅林太太似乎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中年妇女——身材粗壮,面容严肃,不苟言笑,但她每次过去,都会给她上一碟点心,冷冷地盯着她吃完,然后请她离开。
几天下来,薄莉了解到,她丈夫已去世十多年,没有孩子。她把希里太太当成自己的孩子。
她似乎对希里太太有着极深的感情,每次提到希里太太,都会陷入长久的沉默。
“我不想提到她,”梅林太太说,“如果你是来打听主人的事情,可以离开了。我没什么好说的。”
薄莉说:“您知道,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希里太太。”
梅林太太又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声有点奇异:“你真不是做畸形人标本生意的?”
氛围变得古怪起来。
薄莉揉了揉胳膊,不知什么时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抬眼看了看四周——下午三点钟,日头正烈,就算这个世界有鬼,也不可能在这时出现。
“这样吧,”她想了想,诚恳地说,“您蒙上我的眼睛,带我去见他们一面。要是他们不愿意跟我走,我保证再也不会来这里。”
梅林太太思考片刻,似乎觉得与其被她一直骚扰下去,不如这样一劳永逸。
“行吧,”梅林太太点点头,语气变得黏糊糊的,“希望你是个讲诚信的姑娘。”
薄莉的眼睛被蒙上了。
来之前,她带了枪,被梅林太太搜走了——她第一次来这幢别墅,带的就是枪,所以梅林太太每次搜身,都会把枪拿走。
其实,薄莉还在衬裙口袋里藏了一把小刀。
梅林太太忽然变得如此奇怪,她忍不住把手塞进裙子里,攥紧那把小刀。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的错觉。
如果梅林太太真想对她做什么,几天前就该下手了,没必要等到今天。
只听一阵窸窣声响起——梅林太太似乎拖开了会客室的地毯,拉开地下室的门闩,用钥匙打开了入口的铜锁。
薄莉心里不由一阵怪异。
梅林太太把那些畸形人都藏在地下室里?
这时,梅林太太伸手把她扶了起来:“来吧,这边,有楼梯。”
她的手掌结实有力,声音也变得越发黏糊,喷出的气息带着一股怪味,扑到薄莉的脸上:“慢点儿,摔坏了我可不会带你去医院。”
薄莉猛地停下脚步,伸手想去扯脸上的布条:“……算了,下次吧。”
“下次?”梅林太太笑了一声,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往后一反剪,“没有下次了,亲爱的。”
薄莉完全低估了梅林太太的力量,不管她如何挣扎扭动,梅林太太始终牢牢钳制着她,手臂上肌肉鼓起,一把将她推进了地下室!
薄莉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一头栽进地下室的干草堆里,汗臭味扑面而来,但她痛得爬不起来。
“我从不做健全人的生意,那会下地狱的。”梅林太太的声音在地下室入口响起,“但你总问我,希里那小娘们儿的事情——那小妞辜负我太多,我把她当亲女儿,可她呢,带着金银首饰,跟一个女混混跑了,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宅子里。”
“你和她都是怪物,”梅林太太说,“一个不爱男人,只爱女人。你呢,居然对畸形人感兴趣,想帮他们成为大明星——”
她的声音又变得黏滑起来,这一次薄莉终于听懂了,那是讥讽、鄙夷的语气。
“要怪就怪你是个怪胎,惹恼了我。”说完,梅林太太关上入口,插好门闩,给地下室上了锁。
好半天,薄莉才头晕目眩地从干草堆里爬起来。
幸好为了博取梅林太太的好感,这些天她穿的都是裙子,好几层衬裙的那种,不然即使有干草当垫子,那么高摔下来,腿不断也得肿上一会儿。
薄莉有些懊恼。
她的警戒心真的太差了,梅林太太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试想,如果梅林太太是个好人,怎么可能见到尸体那么平静?
她见到尸体没什么反应,一是因为这段时间见得太多了——马戏团的看守、经理,死状都极其惨烈,她已无力惊讶。
二是,现代社会什么都有,恐怖游戏、恐怖电影、恐怖小说……各种猎奇可怖的画面麻痹了她的神经。
她没反应是正常的,但梅林太太就不太正常了——作为一个贵妇人的贴身女仆,她表现得太镇定了。
薄莉痛苦地倒抽一口气。
她当时居然没有发现这一点。
十多分钟过去,薄莉才缓过劲儿,朝四周望去。
这地下室不大,只有十多平米,柱子上点着一盏灯芯草灯。
空气阴沉腐臭,墙壁显得脏污不堪,爬满了黑色的小点。
一开始,薄莉以为那是虫子,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干涸的血——已经干成褐色,像凝固的劣质颜料,会往下掉粉末。
……这不是噩梦。
薄莉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血,不会梦见如此真实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