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冯蕴立威

小满皱眉,“将军走的时候,好像带了个匣子,是女郎的吗?”

冯蕴愣了愣,哭笑不得。

“罢了,没事了。”

看到那东西的时候,他不问,事后也不问,却又不声不响地带走,这是要做什么?

也好。

带走了,这桩糗事就算是落幕了。

冯蕴收敛心情,本不欲再想……

岂料,小满收拾屋子的时候,却在桌案上发现个药包,上面放了一封信。

小满没敢拆,交到冯蕴的手上。

“是不是将军留下的信?”

除了他,还会有谁?

这個闷葫芦有话也不会当面说的。

冯蕴将信拆开。

信上大概是说药包里的,是为她调理身子的药物,药材珍贵,濮阳九很不容易才弄回来,不可浪费,一定要记得吃。

但又特地叮嘱:

月信干净后,才可服用。

再有一行字,写得极是粗犷。

“玩物伤身,不利养病。待我凯旋,给你吃更好的。”

小满斜着眼睛看女郎红透的脸,又瞄一眼信。

“女郎,将军要给你吃什么?”

冯蕴慌忙将信收入袖中,沉下脸来。

“今日龚先生该来上课了吧?这里不用你侍候,去找龚先生读书去。”

龚子熙是以前玉堂春的账房先生,眼下也兼了冯蕴庄子里的西席,每两日过来上半天课,主要教庄子里的人,一些简单的字,还有算学。

小满一听要上课,头就炸了。

再顾不得女郎要吃什么了……

-

花溪村有一座老祠堂,但在早些年的战乱中破败了,房梁倒塌,里里外外长满了杂草。

但今日祠堂前的槐树底下,挤满了村民。

张家兄弟今日要在这里“受笞”,看热闹的村民只怕找不到最好的观赏位,一个比一个来得早。

到午时太阳最烈,杨大牛才从张家将人带过来。

几条木凳并排摆在祠堂面前,是简陋的刑场。

冯蕴坐在槐树下,表情平淡。

“张家兄弟所犯之事,想必大家都已听说,我便不在此赘述了。只问诸位,该不该打,这村规,又该不该执行?”

村民们马上跟着起哄。

“打得好。”

“正该打的。”

“里正娘子还是太善了。”

冯蕴侧目看向邢丙。

“执行村规吧。”

邢丙:“喏。”

部曲手执竹杖上前。那竹杖上捆了麻绳,看上去是为了减少伤害,免得重伤打死人,其实……

冯蕴让他们在麻绳上偷偷抹了盐水……

邢丙觉得女郎想这损招,真的很解气。

不会重伤,但痛苦翻了倍。

女郎真是好人做了,坏人也偷偷做了。

“开始——执行村法!”

邢丙想想那滋味,好不容易才正经了表情,告诉杨大牛。

“杨什长,你来报数。”

又特地虎着脸吩咐四个部曲。

“听好招呼,不可多打一个,坏了规矩。”

部曲高声答应,“喏。”

张家兄弟脸上黑沉沉的,当众解裤子扒裤子挨打,让全村的百姓围观他们被人打屁股,自然恨得牙根痒痒,可事情发生了,上头让他们忍着,他们也别无他法。

张二饼瞪了冯蕴一眼,爬上凳子。

其余几个见状,也都沉默着趴上木凳。

村民们看着缠了麻绳的竹杖,都在说冯蕴良善。

可随着竹杖一下一下地往下抽,那一个个白白的屁股由红到肿再到破皮,惨叫声便此起彼落的响彻了老祠堂。

村民都是吃苦耐劳的人,平常做农活也会有受伤,听他们叫成这样,难免轻视地嘲弄。

“看着长得人高马大的,以为是什么英雄汉。”

“这么笞几下就受不了,包。”

“叫得跟骟猪似的,丢死人了。”

张家父母也在人群里,他们的表情阴晴不定,可众人看着也未必太冷血了些,孩子被打成这般,他们除了气恨,好像不见几分心疼。

这家子都不是好东西。

老百姓下了定义。

冯蕴心里却知道……

这些人都是大内缇骑司的人,未必真有亲缘关系,临时组织的一个“家庭”,哪里来的心疼?

“四十八。”

“四十九……”

“五十!”

杨大牛听着张家兄弟的叫唤声,数得声音发虚,有点没眼看。

“里正娘子。”他朝冯蕴行个礼,“法村执行完毕了。”

冯蕴嗯声,从木墩上站起来。

“国有国法,村有村规。既执了笞杖,此事就此作罢。今日叫大家过来,是盼着花溪村人以此为镜……总归,挑战我冯蕴可以,挑战村规,下场如张家兄弟一般。”

村民们纷纷应诺。

“我们都听里正娘子的。”

“我们守村规,我们必定是守村规的。”

冯蕴看众人眼里有惧,心知立威的目的达到了,微微一笑,礼数周全地朝众人揖拜一下,带着部曲掉头就走。

只留下老祠堂的一片哀叫和议论。

-

花溪村的消息,昨夜已快马传递中京。

不过隔天,嘉福殿里就得闻了。

李桑若冷若冰霜地坐在正殿上,看着垂首而立像个落败斗鸡似的宋寿安,脸色肉眼可见的愤怒。

“庸才!”

像张家兄弟那样的人物,自然不会入太后法眼。

她不知道宋寿安派的人这么不得用。

“大内缇骑,每一个皆是从禁军中挑选而出的精锐,到你手上,怎就变成了别人砧板上的肉……”

李桑若声音凉凉的,淡淡的,听不出多少凶狠,却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宋寿安,到底是你蠢,还是哀家蠢?”

宋寿安大惊。

太后怎么会蠢?

“是卑职愚昧!”

宋寿安额头汗涔涔的请罪。

心里却觉得冤枉,想他只是一个陶匠,入宫也没有多长时间,桩桩件件的事情,都是按太后吩咐做的,可责任却全得他来担……

“殿下,卑职这就下令,让他们把那冯氏的庄子一把火烧了,给太后殿下出气。”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厉害的报复法子了。

李桑若一听,竟是笑了。

那眼里的鄙视和寒意,不加掩饰地扫向宋寿安。

“你以为哀家要的,是她的命吗?”

“一个贱人的命,值得脏了哀家的手?”

她要的是冯氏名声扫地,像她一样受尽非议,要的是她失宠于裴獗,让裴獗看清她的真面目,如臭蝇破鞋般弃她不顾,让她草芥似的被人踩在脚下,任人羞辱欺凌……

否则,如何能解她心头之恨?

如何抚慰她日日夜夜承受的那些噬骨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