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红颜祸水
淳于焰在茶室坐了片刻,姜吟便拘束不安地款款而入,在他眼前站定,福身行礼。
“夫人说,世子找妾有话要说。”
细白的小脸,嫣红的柔唇,明丽中还带着三分轻软娇气。
淳于焰垂眸饮一口茶,觉得嘴里辛辣无比。
就像吃了炮仗似的,有一股火发不出来,不是对眼前的人,而是对冯十二。
日头落在支窗,茶室有些冷。
两人对视,姜吟迅速低头,很是害怕。
淳于焰道:“向忠是不是找过你,让你跟我?”
姜吟脸生红霞,流露出一丝窘迫和羞涩,手指不安地绞着帕子,垂头嗯声。
淳于焰问:“你怎么想的?”
姜吟咬着下唇思忖一下,“不知世子可否摘下面具……”
淳于焰突然心火浮动,冷笑一声,“不能。”
姜吟有些悚淳于焰,讪讪地笑,“那恕妾不能遵从世子心意了……”
她说得委屈,淳于焰嘴角抿了抿,突然起身朝她走过来。
他个子极高,这般站在面前,姜吟更显纤弱,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
淳于焰低头,那双美眸里闪着复杂而冰冷的光。
“你想看我?”
姜吟:“嗯。”
淳于焰冷笑,“冯十二教你的?”
姜吟皱了皱眉。
迟疑一下,仰头看过来。
“世子与妾若是旧识,为何不肯让妾看上一眼?”
淳于焰问:“我年少时,尚不会凫水,落水亦是恐慌无助,你瘦瘦小小一个,便有勇气下水救我……如今竟会害怕一张面具?”
姜吟微微一愕,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美姬娇俏,蛾眉淡扫,轻扬的眼梢略带妩媚,额头饱满圆润,怎么看怎么美……
淳于焰目不转睛地盯住她,近一步,再近一步,近到姜吟有些害怕了,身子都绷了起来,他才停下,忽而一声冷笑。
冯十二有什么好?
姜吟也很美,兴许姿色比她差了些,身姿也不如她曼妙可人,但这不是男人起不来的理由……
“莲姬。”想到冯蕴,淳于焰精致的唇片微微一撇,“当年的事,你记不得。我本也无意冒犯你,只如今……”
他眼窝里情绪深深,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突然抓住姜吟的胳膊,将她往怀里一带,搂了过来。
姜吟整個人僵住,尖叫声差点就要从喉头溢出了……
淳于焰突然松手,推开了她。
姜吟猝不及防地往后退,踉跄两步才站稳。
淳于焰没有看她,犹自转头坐下来,呼吸有一种莫名的乱。
不是生出什么情愫,而是他恐怖的发现,即使把莲姬抱在怀里,他也……
心如止水。
不行。
其他女人不行。
莲姬也不行。
冯十二到底用了什么妖法?
他不仅对姜吟没有欲念,甚至想即刻把冯十二捞过来打一顿。
“你去吧。我再坐一会儿。”他声音轻哑,带着某种不甘。
姜吟瞪大眼睛,卡在喉头的话生生咽下去,得到自由却没有轻松,男子身上清爽的梅兰清香,好像撞在心上,这一抱让她有些失神。
“世子……”
淳于焰以为她要追究方才的行径,看她一眼,没有致歉,也没有多说什么,起身扭头,自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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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蕴、裴獗和敖七三人在外面吃饮子。
那是一种用酒酿和糯米丸子煮起来的汤水,笼屉糯米和甜酒酿,撒上干桂花,再加上一点糖,放在炉子上温热,清香甜润,入嘴绵软回甘。
敖七很喜欢,一口气吃下去,都没用勺子。
冯蕴看得发笑,“慢点,你怎么跟鳌崽似的?”
敖七咧着嘴,目光烁烁的亮。
“今儿起得早,到这时尚未用膳,饿了。”
冯蕴一听,“那我让人给你煮两个鸡蛋在里面?酒酿丸子煮鸡蛋,江南风味,好吃呢。”
一提鸡蛋,敖七便想到冯蕴上次将他迷晕的事。
他盯着冯蕴,眼圈有点红。
“江南吃食就是精致,不像我们平城……”
语迟意动,复杂情绪全在未尽话中。
冯蕴倒没什么反应,少年人总是易感。
裴獗脸色微凝,正要说话,就见淳于焰急匆匆从茶室出来,目光落在他们面前的食案上,哼一声,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敖七让这一打岔,回过神来,看一眼裴獗幽冷的目光,对冯蕴道:“舅母不用麻烦,时辰快到了,我马上要去议馆。”
“我麻烦什么,我就出一张嘴。”冯蕴笑着便起身,“你等着。”
她去灶上吩咐了两句,又翻出一些腌鹅鸭卤,让人切上,然后净了手往回走。
刚撩帘子出去,就看到一个男子走了进来,约莫三十左右,高个头,脸削瘦,眼窝深,鼻如悬胆,整个人阴冷冷,看一眼就感觉不适……
冯蕴身体微微凝滞,停下脚步。
看着那人走到裴獗的面前,躬身行礼,血液好似凉透。
仿佛又回到了前世。
最初见到唐少恭是在李桑若的别院。
擦身而过,匆匆一瞥,没有说话。但冯蕴记忆很好,乃至第二次见到他的时候,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是冯蕴难以忘却的一个噩梦。
小满在嘉福殿被李桑若活生生打死后,她成天郁郁寡欢,常常半夜惊厥醒来,然后拥着被子默默流泪。她不敢哭出声音,怕吵醒裴獗,于是那些冰冷的长夜里,泪湿被角的消磨,变得格外漫长……
裴獗起初若无其事,装着不知情,但每日吃的穿的用的,换着花样的让人送到她的屋子里。后来见她仍是郁结难消,时常流泪到天亮,想是被她烦透了,终有一日半夜起来,披上衣服红着眼睛问她。
“到底要什么?”
她现在还记得裴獗那一副吃人的模样。
可那时的她,能要什么?
郁结在胸,情志难消,整个人沮丧而无望,夜里难以入眠,只要合上眼睛,就想到家族的抛弃,想到小满的死,想到李桑若的恨,裴獗的冷漠,萧呈的背叛。
不仅对裴獗,那时的她,对生活里的任何事情都全无兴趣,不想动,也不想吃,整日整日地躺着,就想怎么死才能舒服一点。
后来再回忆,那时的她,是一种不正常的病况,连脑子仿佛都迟钝的。
一个人都不想活了,对周遭的事情,又怎么会有兴趣?又哪里来的精神在侍候裴獗?
那一阵,裴獗每每有需求,她都萎靡不振,草草应付也不免落泪。
裴獗没有说什么,只是比往常更为沉闷。
再往后,他不碰她,她也不主动,两人每天躺在一张榻上,很长时间都没有同房,形同陌路。一直到那天,他半夜起床掌了灯,坐在床边,捧着她的脸,恶狠狠地问她,到底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