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天隔不了一层窗户纸(第11/14页)

“湖北派”马上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胡宗铎拍着胸脯说帮忙帮到底,还说:“鲁咏安(鲁涤平字咏安),由我与煦苍(夏威字煦苍)、翠微(叶琪字翠微)来共同对付他。芸兄(何键)可置身事外,暂作壁上观。不过湖南问题,需要你回湘后及早妥作安排。”

何键心领神会,遂安安心心地到江西萍乡就职,同时集中兵力,做好了应变倒鲁的准备。

编遣会议结束后,“李白”侦知,蒋介石已决定撤销各地的政治分会。自老蒋复出,新桂系就丧失了对中央政府的控制权,他们所唯一能依赖的合法组织是武汉政治分会,一旦政治分会被撤销,用以罢免鲁涤平的工具就没有了。

正好蒋介石此时离开南京,回到了家乡浙江奉化。新桂系决定抓住时机,先发制人。李宗仁不再回武汉,而是来往于宁沪之间。除窥伺各方面的动静外,他主要还是为了装出一副好整以暇的态度,以便在事变后,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在减轻责任的同时,为自己预留说话的余地。白崇禧也跟冯玉祥学,装病住进了医院。

随后,在“湖北派”的邀约下,何键到岳阳与叶琪商量倒鲁的军事配合行动。1929年2月19日,武汉政治分会作出决议,撤免鲁涤平湖南省政府主席一职,改由何键继任。鲁涤平被免职的理由和以前给程潜的罪名大同小异,说他“把持税收,‘剿匪’不力,重征盐厘,有渎军纪”。

当天晚上,胡宗铎电告何键:“汉口之约,今日实现。”

第二天,叶琪、李明瑞、杨腾辉所部按计划分路南下。何键得到这一消息后,立刻跑回自己位于湖南醴陵的部队驻防地,坐等鲁涤平下台。

北有阎锡山,南有何键,都是善于多方应付的聪明人,对事也常常会采取狡兔三窟的办法。为了防止出现鲁桂交兵,相持不下的尴尬结果,他一边借口要竟“剿匪”全功,不肯贸然登台,一边特地打电话告诉鲁涤平:“鄂方有军车南开,请预为准备。”

对鲁涤平来说,何键的两面派式预警已为时太晚——因为桂军调动极其机密,连鲁涤平派驻武汉的联络参谋事先都被完全蒙在鼓里,未能提早向长沙发送电报。等桂军的军车越过汩罗江,接近鲁部防线时,鲁涤平才接到相应报告。

叶琪此前每次来长沙,鲁涤平都把他哄得跟个大爷似的,现在突然翻脸,自己也觉得不太近人情。行军途中,他给安插于鲁涤平身边的“内线”发去急电,要此人劝鲁涤平速离长沙。“内线”给鲁涤平一讲,鲁涤平大吃一惊,赶紧让他乘专车前去与叶琪接洽,并且说他愿意自动辞职,请桂军不要开入长沙。

“内线”马上在鲁涤平的宅邸打电话,向铁路局要车,得到的回答却是铁路上军车太多,专车已开不出去。

21日,见桂军兵临长沙,鲁涤平乘坐外国轮船,由九江转赴南京,跟蒋介石、谭延闿诉苦抹眼泪去了。

在鲁涤平的部队撤退时,何键还暗为掩护,让其从容撤离湖南,以此表示自己置身事外,同时给日后与鲁涤平见面留下余地。

水浒的世界

鲁案(又称湖南事变)毫无疑问是新桂系对中央政府,也是对蒋介石权威的一次严重挑衅。武汉政治分会尽管还没有被撤销,但相关条例明确规定,这一机构无权任免该区域内的人员。桂军兵至长沙,更是违背了编遣委员会关于各部队应静候检阅,不得擅自调动的决议。

惊闻鲁案爆发,蒋介石忙从奉化赶回南京。在听鲁涤平讲述完事变的经过后,他大为气愤,认为新桂系擅自撤换中央所任命的封疆大吏,形同造反。

李宗仁自知理亏,在蒋介石返回南京的当天,即电呈南京政府,说:“虽事前并不知情,但职责所在,亦应请予处分。”之后他推托患了眼疾,跑到上海租界的医院里躲了起来。

蒋介石在南京发表的谈话中,还提到新桂系此举,“没有给谭院长留面子”。的确,看到自己的嫡系丧魂落魄地跑回南京,身为行政院长的谭延闿与蒋介石一样对新桂系极为不满。

另一个让谭延闿感到不高兴的人是何键。尽管何键在事变中给自己留了余地,可这如何能瞒得过大半辈子都在官场上厮混的谭延闿?从鲁涤平的哭诉中,谭延闿完全能够判断出何键就是倒鲁行动的主谋者之一,以及在这次事变中担当了怎样两面讨好的圆滑角色。他对人说:“何键被桂系牢笼,不能自拔,想趁此机会捞取政治资本,也是实情,但以后再想两面讨好,那是做不到的。”

鲁案后,南京政府面临着十分棘手的难题。根据法理,武汉政治分会的任免是非法的,何键当然也不能主湘,可现在的问题是木已成舟,如果对何键的新职务贸然加以否认,不仅可能使湖南局面更加陷入僵局,而且必然会将何键进一步推向新桂系一边。

正因如此,当鲁涤平手下的一些幕僚愤愤不平,纷纷对何键展开攻击时,谭延闿又选择了缄默不言。他和蒋介石商量一致的结果,还是要暂时稳住何键,以防湖南再次出现动荡。2月27日,南京中央会议做出决议,派何键暂行代理湖南省主席(不久便正式督湘)。与此同时,蒋介石将其主力部队集中至安徽境内,积极准备以武力解决盘踞在长江上游的桂军,而桂军也不甘示弱地摆出了一副决斗架势。

看到蒋介石不会轻易放过鲁案,李宗仁遂请辞国民政府委员职,白崇禧也称病请辞前敌总指挥职。

当然,这只是一种姿态,或者说是对蒋介石和南京政府进行要挟的手段。在新桂系内部,早已通过秘密带信、传发密电等方式对军事方案展开讨论。

在新桂系的三巨头中,“李白”都以军事指挥见长,偏重于攻,唯有黄绍竑以政略见长,被称为新桂系的“阴谋家”,偏重于守。黄绍竑认为不能急于同蒋介石开火,他主张把桂系主力控制在粤汉线上,必要时不惜放弃武汉和北平。这样至少可以确实控制住广东和湖南,达到进可战、退可守的目的。

白崇禧却认为黄绍竑的战略过于消极。他说如果那样的话,新桂系由广州到武汉、北平的热烘烘局面就自己垮掉了。他计划派自己在唐山的“桂系湘军”(指唐生智旧部)徐州直趋浦口,而以武汉的“桂系鄂军”(指胡宗铎、陶钧两部)顺长江东下直取南京。

白崇禧的观点得到了胡、陶的支持。李宗仁见状,便也站到了白、胡、陶一边。

“李白”不肯舍弃尺土寸地,当然是缘于对自身实力的评估,但同时也是因为得到了冯玉祥的许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