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石掀起千层浪(第7/18页)

一言堂

得知冯玉祥将返回潼关,鹿钟麟等人的心态极为复杂,可以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老长官脱离牢笼,西北军残局总算有核心负责了,忧的是随着冯玉祥这个“强势婆婆”回归,驱阎取晋的秘密方案很可能将成为泡影。

冯玉祥和鹿钟麟见面时,首先问鹿钟麟:“今后应该怎么办?”鹿钟麟小心翼翼地回答:“我们打算整顿内部,养精蓄锐,坐以待时。”

冯玉祥听了就把联阎打蒋的计划说了一遍。忧的事情果然出现了,鹿钟麟暗暗叫苦,便推托说此事关系重大,最好要跟大家商量一下,通个气。

第二天,冯玉祥召开师长以上将领会议。他在会上宣布了联阎打蒋的决心,并且说:“我同阎先生生死与共,合作到底,我们一定要整军东进,打倒蒋介石。”

与会将领中除一名师长主张讨蒋外,其余人在思想上都扭不过弯来,他们认为西北军屡次吃阎锡山的亏,受阎锡山的骗,如果不把阎锡山打倒,西北军在西北就难以发展。

尽管这么多人有意见,但没有一个敢说出来。所谓商量、通气,到最后仍是冯玉祥的一言堂。

当然开完会发牢骚是另外一回事。孙良诚在会后就对别人说:“我看先生(冯玉祥)一点觉悟也没有,我们这些年来一直受阎老西儿的害,为什么还要和他一起干?”

宋哲元等人的态度要和缓一点,但也认为西北军新败之后,元气未复,需要一个时期的休整,不宜马上打蒋。

一句话,西北军将领普遍恨阎不恨蒋,冯玉祥在软禁期间设计的联蒋驱阎计划已接近于弄假成真了。另外,大家通过过去的经验,也都掌握了冯玉祥和阎锡山的个性。一般而言,冯玉祥只会打仗,对政治完全是个外行;阎锡山则活像一个钱铺老板,只会算小账,不能成大事。由此可以推测,联阎打蒋纵然能在军事上取得胜利,在政治上也没有办法。

鹿钟麟的幕僚干脆对鹿说:“应坚持拉蒋倒阎,除去肘腋之患!”

他的理由是,如果冯玉祥与阎锡山合作,就算是侥幸胜了,蒋介石可以在退到江南后凭险固守,冯阎联军连长江都过不了。同时,在联合对付的目标暂时消失之后,冯、阎之间一定又会出问题,结果西北军仍然处于腹背受敌的不利地位,等于白忙活了一场。

打胜仗还是最好的结果。如果不幸打了败仗,那就更加不堪设想了,到那时,西北军甚至想求得退据关中以自保的局面亦不可得。

鹿钟麟觉得幕僚的话很对,可是看到冯玉祥的决心那么大,这位“自行车国手”又不敢明确提“拉蒋倒阎”的话,怕挨冯的训。他只能将“拉蒋倒阎”下降为“不拉蒋不联阎”,并在向冯玉祥请示时,拐弯抹角地提出来:“我军可控制在郑州、开封及西南地区,坐观蒋、阎鹬蚌相争。”

冯玉祥不以为然:“我们应从大处着眼,决不能因阎踩了我一脚,我就要踢他一腿。联阎既成事实,就要共同倒蒋。”

冯玉祥的气量其实也没有他说的这么大。有一次召见驻宁夏的将领彭国桢,他问对方:“你们知道我这两年在什么地方吗?”

彭国桢回答:“我们知道总司令在太原。”

冯玉祥又问:“你们知道我在那里究竟是做客,还是做囚?”

未等彭国桢答复,他就自问自答道:“我在那里是做囚而不是做客!一个囚犯怎么能和一个执行囚禁的人做朋友呢?你看,将来该怎么办?”

彭国桢说:“没有关系,等咱们打完了蒋介石,回头再去揍阎老西儿。”

冯玉祥点头赞许,认为深得己心。他也拿这一套来教导其他仍然心存疑虑的将领:“蒋介石是我们第一个敌人,我们现在必须联合阎锡山打倒蒋介石,等到蒋介石被打倒以后,阎锡山是容易对付的。”

骂战

与西北军将领对联阎打蒋普遍存在抵触情绪相一致,冯玉祥的幕府中也以倒阎派为多数。倒阎派认为:“阎言万不可信。阎若反蒋,必在危害我军之后,总座(指冯玉祥)往事,可为痛哭!”

有一天,冯玉祥召谋士张文穆到潼关谈话,询问他对时局实际就是倒蒋的看法。张文穆进言:“现在的时机还未成熟,不宜劳师动众,操切从事。”

当时陕甘两省连年遭灾,旱荒不断,饿殍遍野。张文穆主张应首先设法救灾,以纾民困。他还建议采用以工代赈的办法,通过修筑公路、开采矿藏、兴修水利、设立工厂等途径,达到休养生息的目的。

张文穆预计,只需一两年的时间,西北便能缓过劲来,到时如果倒蒋,则胜算更大。同时,他也有着与晋军徐永昌一样的想法,即倒蒋必须联合国内一切反蒋势力和中间势力,尤其不能忘记联合关外的张学良。

冯玉祥听完含笑道:“张先生所说甚好,可是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说到胡匪儿子(指张学良),何足介意。将来北京新政府成立后,给东北方面一两个阁员就行了。您且看我,不出一个月,就能直抵浦口,活捉蒋贼。”

见冯玉祥听不进逆耳之言,张文穆只好说:“但愿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最好是迅速胜利,早日结束战事。万一旷日持久,就怕东北方面起而乘其敝,终属可虑。”

冯玉祥不以为意,连连说:“张先生不必过虑,张先生不必过虑。”

自此,西北军不再与南京政府就编遣问题进行明里暗里的谈判,反蒋态度昭然若揭。

冯玉祥回到潼关后,他的谋士刘骥作为常驻代表,负责与阎锡山接头,并每天向冯报告各方情况,使用的密码本为“菊密”。实际上,“菊密”早就被阎锡山的电务组所破译,但冯玉祥和刘骥并不知晓。

刘骥在太原拟就讨蒋通电,他随即给冯玉祥发电,请“阅后由潼关太原两地同时拍发”。电报被电务组提前拿到后,梁汝舟按照阎锡山的意思,将“太原两地”抹去,改成“有线无线”四个字,这样全文就变成了“阅后由潼关有线无线同时拍发”。电务组则据此重改电码,然后发给了冯玉祥。

阎锡山卖弄机巧,在仍想给自己留后路的同时,又有意为冯玉祥招仇恨。果然,潼关的讨蒋通电一发,蒋阎笔战马上延伸至蒋冯笔战。

3月13日,吴稚晖致电冯玉祥,称冯虚悬爱民之志,实质不过做了阎锡山的傀儡,同时劝他摒除干戈,以艰苦卓绝的精神投入建设——你有这闲工夫闹事,多救济一下大西北的灾民吧!

冯玉祥接电后大怒,他自认熟读《三国》,又嫌幕僚写的文章太过文雅含蓄,便亲自执笔,用《三国》中诸葛亮骂死王朗的笔体,草拟了一封复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