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玩家(第10/17页)

冀贡泉见状便不再绕弯子:“军事我不知道,政治我也知道得不多,提不出啥意见来。我感觉到的是旗帜问题。”

冀贡泉说,不管是挂共产党的红旗,还是挂北洋的五色旗,总得有个明显旗帜,“这有没有讨论和决定?这是我的书生之见”。

终于说到点子上了。赵戴文立刻接过话茬:“就是这个问题。我们今天是搬来了箱子,没有取得钥匙。”

其实阎锡山和反蒋派别对于树旗问题已不知讨论过多少次,从太原到北平,可以说一路就没停过。

有些人建议阎锡山在北洋和国民党之外,再重开一个局面,也就是领头再建一个新党或政治派别。阎锡山则知难而退,他认为,连孙中山生前都没“箍得拢”(即掌握得住)国民党,他姓阎的何德何能,就敢插手其中?

西山派则另想了一个损招。他们计划运动北洋遗老段祺瑞参加国民党,让段祺瑞接受孙中山的三民主义,拿孙中山的政治资本来树立新帜,同时以阎锡山为副,作为军事资本。

段祺瑞是个自信心非常强的人,从来就没相信过什么三民主义。阎锡山知道段祺瑞不会理会,于是只能对这些异想天开的政客一笑置之。

打旗,还得打国民党的旗。赵戴文一语道出了阎锡山的想法:“我们就确定用现在的青天白日旗不行吗?大家都有同盟会或国民党的关系,只是要能组成个政府。”

阎锡山把他那著名的“主张公道”也套用到了举旗问题上。他认为应本着“公道”之心,让各派都能参与到即将召开的中央党部会议中来,而且范围越扩大越好,最好是把凡不站在蒋介石一边的人都收拢进来。

阎锡山倡导将会议开成“扩大会议”,他现在为此头疼的就是西山派和改组派总谈不到一起,而且“愈商议纠纷越多,(会议)闹不起来”。

冀贡泉因为在太原有职务,没有像其他幕僚那样跟随阎锡山到北平去,所以对两派在北平明争暗斗的情况不了解。阎锡山就让赵丕廉给他介绍了一下经过。

冀贡泉听完后略一思忖,又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在我们方面,是否表示了对于组织一个联合机构有足够的诚意?”

此次掀起反蒋联合大行动,国民党除拥蒋者外,各派代表都到了山西的势力范围太原和北平。在冀贡泉看来,这不能说大家没有联合起来的愿望,举行扩大会议之所以迟迟没有进展,症结也并不在此处。

冀贡泉随后得出的结论让在座诸人都感到十分惊讶:事态陷入僵局的主要原因,恰恰出于山西自己身上,是山西举棋不定,诚意不够,从而自设了障碍。

阎锡山坐不住了,他质问冀贡泉:“你从什么地方看出我们诚意不够?”

冀贡泉说:“这次发动,山西方面显然是当仁不让的主力,其他人都要唯山西马首是瞻。以结婚来比喻,男女双方都到了,成不成是不是媒人要负点儿轻重的责任?”

众人笑了起来,又都觉得冀贡泉话糙理不糙,一针见血地揭示了要害问题。

山西方面怎样才能显示主动,表现出足够的诚意呢?

冀贡泉推荐了一个人,此人名叫覃振,系同盟会发起人之一,当年可与孙中山称兄道弟,乃货真价实的国民党元老,亦是持反蒋态度的西山会议派成员之一。

覃振与邹鲁、谢持的不同之处在于,他对于包括改组派在内的国民党内部其他派别并不反对。覃振长居北平,冀贡泉建议邀他出山,以联合各派,斡旋促成扩大会议,同时也借此向外界表达出山西希望扩大会议能够开成功的最大诚意。

犹如荒漠中见到了绿洲,阎锡山眼前一亮,立即同意了冀贡泉的建议。

青年革命家

阎锡山其实并不是不认识覃振,他们两人都是辛亥以前的老同盟会员,只是辛亥后就一直没有来往。现在如果阎锡山只是单纯地向覃振发去邀请书,免不了给人“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感觉。大家一致商定,由冀贡泉作为阎的专使,专门到北平礼聘覃振。

冀贡泉替阎锡山起草了一封亲笔信,到北平后即将这封信交给覃振。覃振受邀后欣然出马,答应出力斡旋。

身在香港的汪精卫听闻两派矛盾,也已多次电示陈公博等人“宜牺牲成见,勿以一二人之私影响党的前途”。在汪精卫的压力下,陈公博被迫做出让步,提出由国民党一、二、三届中央委员组成扩大会议,但仍拒绝西山派的“沪二届”加入进来。

一般人只看到“汪二届”和“沪二届”依然水火不容,覃振还看到了一个新的破绽,那就是如果集合三届于一炉,就等于承认了蒋记三届中央的合法性。

覃振挖空心思,提出了一个新的折中方案:不合三届于一炉,而将一、二、三届的“革命分子”集中到一起。

西山派在二届、三届上都没份,但一届有份,有些人既属一届,又属“沪二届”,如此既避开了“汪二届”和“沪二届”之间的矛盾,又在最大程度上容纳了国民党内的反蒋分子。

覃振将方案电告汪精卫,汪精卫复电表示同意。各派即以此为基础继续展开会谈磋商,冀贡泉则和赵丕廉代表阎锡山,从旁以第三者的立场和姿态进行协调。

民国的新闻界相对自由,四处打探和采访内幕消息的记者群集如云。各派也差不多都有自己的通讯社,单单阎锡山就有两三个。过去西山派、改组派之所以越搞越水火不容,乃至到了决裂的程度,固然有多种原因,但各通讯社唯恐天下不乱,以至煽风点火,滥发稿件,亦是其中之一。

冀贡泉到北平后就注意了这一点。他同赵丕廉约定,凡有关扩大会议的消息,一律由两人控制起来,经他们同意发表的消息才能发表,自家的通讯社也一视同仁。

各派磋商期间,北平的报纸上几乎看不到什么有关扩大会议以及任何冲突的消息。处于这种相对安静平和的氛围之中,政客们相对而言也更客观冷静一些,不至于弄到谁都不肯妥协和让步的程度。

在最后一次磋商中,各派终于达成共识,同意按覃振所提方案行事,争吵多时而不得结果的问题至此告一段落。

各派联名发电,征询汪精卫的意见。汪精卫不仅赞成,而且正式将随后要召开的会议定名为“扩大会议”。

这时反蒋联军继续取得节节胜利,军事形势的发展,迫切需要成立反蒋政府来进行号召。6月18日,阎锡山致电汪精卫,表示党务问题一切听从汪的主张,“望速北上,一切问题,立即解决”。

汪精卫的答复却是:“适患肝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