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第十六个弥天大谎

房车在公路上疾驰。

它只是那种普通的家庭款, 没经过什么改装，顶多临时加了个挂吊瓶的固定铆钉。黑蝙蝠凭自己多年来开坦克……开蝙蝠车的经验，把它开出一种一骑绝尘的气势。

蝙蝠侠在旁边坐着, 片刻后去翻副驾驶的抽屉。

“别乱动。”黑蝙蝠呵斥道。

“我只是坐在你的副驾驶座上, 这不等于我自动变成了你的罗宾。”蝙蝠侠根本不吃他那一套，若无其事，从抽屉里扒拉出几根营养棒、一瓶水、一堆拆散了的零件。“你要吃东西吗？”他问。

黑蝙蝠感觉自己还没跟上蝙蝠侠的版本更新速度，对一个正逐渐变得心态轻松的蝙蝠侠完全无从招架。他后背发毛, 坐立不安，但咬牙忍耐着。“你正常一点, ”黑蝙蝠从牙缝里发出嘶声。

“进食是人类的正常诉求，”蝙蝠侠理直气壮, “我想我一直是个正常人。”

“求你。”黑蝙蝠说。

“……”蝙蝠侠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录音笔，“再说一遍？”

“别逼我第一个揍你。”黑蝙蝠感到自己正在接近理智枯竭的边缘, 同时和一群罗宾对话都没有同这个蝙蝠侠沟通更让他压力大，因为罗宾会屈服于蝙蝠侠的威严，而另一个蝙蝠侠显然乐于挑衅他、非要和他平起平坐。他又一次忍不住想：屡次重启是否等同于损耗这个世界每一个人的san值？以及, 为什么他仍然觉得这个蝙蝠侠像一个年轻人。“或者我还是揍你一顿比较好。”他最后说，嗓音最深处隐隐有些崩溃。

“《蝙蝠侠狂揍布鲁斯·韦恩，究竟是爱是恨？》，”蝙蝠侠在旁边念叨, “有些人会为此感激我的。我一个人就足够撑起传统纸媒和现代多媒体销量的半边天了，哦——算上我的两个身份, 整片天空全是我的。”

“事实上, 我劝你不要去看韦恩集团现在的股价, ”黑蝙蝠逼迫自己忽略了这个狗血标题, 他想着蝙蝠侠和超人果然是世界第一拍档, 这个世界人人都是cp脑绝对是他们自作自受的结果，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他说，“拜托，是时候到‘蝙蝠侠时间’了，你还要做布鲁斯·韦恩到什么时候？”

蝙蝠侠扬了扬眉。

“我不打算再如此割裂我的两个身份了。”蝙蝠侠说，“从所有这整件事里我学到的经验，就是：如果你要爱自己，你最好不要只爱自己的一部分。”

黑蝙蝠拧起眉。“听起来你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说。

“对，”蝙蝠侠说，充满希望，“如果整个世界都承认‘布鲁斯·韦恩就是蝙蝠侠’——”

黑蝙蝠不得不说：“他们好像已经承认了。”

蝙蝠侠装作没听见：“——那么肯定没有人再磕蝙布cp了。”

黑蝙蝠说：“‘口头承认’。奇怪的是，尽管这句话字面意思上已经传遍了这个地球，但根本没什么人真的相信。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蝙蝠侠不高兴的抱起胳膊，扭头看着窗外。

“得了，别这样。”黑蝙蝠被迫说，“你让我想起十年前的迪克，连孩子们冲我生闷气都是那么久之前的事了，你现在到底是什么心理年龄？你能不能严肃一点？”

“说不定一个不那么严肃的蝙蝠侠就是如我这样的呢，反倒是你，何必把自己深陷在你自我构建的枷锁中，虐待自己会感觉很爽吗？”蝙蝠侠意有所指的说，盯着窗外的一点。“我只是在想，磕cp倒也不是全然都是坏处。”

“嗯？”黑蝙蝠用鼻腔发出哼声，调整着方向盘。

“每个人都获得了快乐，大概这确实很解压。”蝙蝠侠说，语调有点阴沉，“尽管他们都在看我的笑话。”

“‘快乐’。”黑蝙蝠重复，不敢苟同的。“真难理解这种思路，看别人谈恋爱到底有什么快乐可言的。”

“啊，你不懂，”蝙蝠侠说，“有时候这比自己谈恋爱还要更刺激点。尽管我是这个cp的受害人——双重意义上的，但是事实上我也从中获利。正是因为从那么早之前大家就在磕cp，我才一直无从躲藏……我以真实的那一面出场的机会，想必比你多太多了。”

黑蝙蝠点了点头，作为回答。

“所以这未尝不是一个好方法……”蝙蝠侠说。

“绝不。”黑蝙蝠冷酷的拒绝了，“我就是和你谈恋爱，也不要和我自己炒cp。”

蝙蝠侠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黑蝙蝠现在更加坐立不安了。他后背直发凉，深感在这个世界里似乎这句话是不能随口说的。“我不是，”他徒劳地说，“我只是开玩笑的。”

“‘蝙蝠侠在开玩笑’。”蝙蝠侠复述，阴阳怪气的。

“被你影响的，好吗？我承认了。”黑蝙蝠妥协道，“就只是——我们最开始的话题是什么来着？”

“爱你自己。”蝙蝠侠说，沉思着，“这算是一种自爱吗？我怎么觉着这应该被分成一种自恋啊。”

黑蝙蝠被噎了一下，因为这对他来说也是一道难题。

这两个拯救世界都已经不知道多少次的正义联盟顾问，重要到自己的死亡会造成地球重启的支柱型人物，开始对着普通人可能生来就会的一道题目苦思冥想。

或者说，他们曾经也是懂得的。

只是这么多年同苦难斗争的经历，使蝙蝠侠以一种人类顶端的意志力，把自己打磨为不需要在乎自己的一个符号，一个永远隶属于哥谭的、恐惧和黑暗的象征。

他到现在才迟迟意识到自己也是人类……人类就是需要爱的，人类就是生来就会热爱自己的。还好，这并不晚。

蝙蝠侠突然顿悟，他从副驾驶座上扭过头：“我有一个提议。”

“……”黑蝙蝠无端感到寒毛直竖，他忍住一个扭曲的表情，面色不改道，“我觉得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蝙蝠侠假装自己选择性失聪。他说，“如果你暂时还没有办法爱自己，要么你先爱上我试试。”

“…………………………”黑蝙蝠忍无可忍，他说，“你是不是小丑病毒还没清除掉？小丑，出来说话。”

“你看，你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我就知道连你也天天逛论坛！”蝙蝠侠抬高声音抱怨道，又说，“我只是提个建议，从我自身的经历出发，好吗？并没有要求你一定这样做！或者说你要是不这样做说不定还更好！我依稀记得最开始我是想澄清蝙布cp的……等等，明明最开始我是利用蝙布cp来掩饰秘密身份的，虽然不知怎么的，现在我既暴露了秘密身份，也还是深陷在蝙布cp里……我好像有点亏得过头了。”他顿了顿，片刻后发自肺腑的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