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执念

虽不知是哪位公主,但于情于理皆该出去见礼,鹂儿慌忙择一支银钗替虞茉戴上,快步打起帘子。

而文莺乃宫女出身,过去又以护卫公主、妃嫔为已任,是以门儿清,附至虞茉耳侧提点道:“这位是八公主,比太子殿下年长两月。”

闻言,她款款福身:“民女虞茉见过八公主殿下。”

赵常欢目露惊艳,伸臂虚扶一把,打趣道:“当真是美人坯子,怪不得母后如此心急地撮合你与太子。”

听语气,八公主对虞茉并不陌生,还主动问起:“今儿从袁小姐那处见了你制的棋盘,很是新奇,改日若得闲,也教教我可好?”

一番话说得极为和气,虞茉渐也放松,示意鹂儿取来木质棋盘并手绘传单,顺势推介:“我刚巧多带了几副适宜女子解闷的棋盘,还请公主殿下笑纳。”

传单上写有十余种桌游的简介,样式别致,赵常欢双手接过,纳罕道:“真是闻所未闻。”

礼尚往来,赵常欢吩咐婢女赏赐了珠宝,又约定等虞茉再度入宫时,千万要去公主殿坐坐。

因是时候用膳,不便过多寒暄,公主先行,虞茉则绕小径与温落雪汇合。

见妹妹面色红润,温落雪放心不少,也因太子殿下忙着狩猎,并未将二人的行踪联系至一处,只笑说:“午后比赛投壶,我拿了甲等。夜里便有人提议比比骑术,虽不似男子比赛般正式,但足够打发时间了,妹妹可要去?”

“好呀。”虞茉对自己的骑术很有信心,也权当是参加校园运动会了。

等到了席间,女眷们不分长幼次序,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谈天,场面极为热闹。

虞茉挨着蓝氏坐定,隐晦抬眸,朝不远处的上首打量。谁知赵浔竟似安装了检测仪,目光越过跳跃的篝火,直直望了过来。

她咬了咬唇,鬼鬼祟祟地环顾四周,见众人聊得正欢,便飞速朝赵浔做了个鬼脸。

“咳咳。”他登时遭茶水呛住,狼狈地别过眼。

一旁的圣上误会儿子在暗示什么,顿了顿,拧眉道:“有话直说。”

赵浔:“......”

而四皇子赵显将将回京,仅知七弟触怒了龙颜,且郑氏一族虽免去死罪,但大厦已倾。至于太子倾心温家女的消息,尚且未传入他耳中。

但自方才起,九弟明显心不在焉,不时瞥向席间,仿佛在等人。

无奈赵浔不近女色一事在兄长心中根深蒂固,是以赵显并未深想,只狐疑地看向他唇边若有似无的笑意,暗叹天降红雨了。

“一会儿去找皇后,让她点几位女医官给你。”圣上交代赵显,“定要确保慧娘和腹中胎儿平安。”

慧娘乃四皇子妃,因身怀有孕,不得不落后于赵显一步,此时距京还有千里。

赵显忙躬身谢恩,带了几分诚挚,感慨道:“幸而有母后经年栽培女医,否则......”

圣上摆手,示意赵显休要说晦气话,又明示最为疼爱的储君:“今岁冬,你四皇嫂便要诞下第三子,东宫呢?”

闻言,赵显有意为九弟解围:“太子尚且年幼,再者,不是定好了明年选妃。”

“你懂什么。”

被父皇呛了一句的四皇子:“......”

“儿臣明日差钦天监将拟定的日子呈于父皇。”赵浔扫一眼远处和家人说说笑笑的虞茉,回头道,“只是定亲。”

言下之意便是提醒圣上,莫要盼着他早日完婚,更别期待抱孙子。

圣上噎了噎,但思及皇后亦是廿二才怀上子嗣,的确不急,便应声:“舍得定亲就好。”

独留仍处于状况外的四皇子风中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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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主母们聚着说话,小辈们兀自吃着香气扑鼻的烤肉。

因是打的山中野味,嚼劲十足,馋得虞茉直流口水,但不忘八卦道:“姐姐,所以你最后赠花给霍公子了么?”

“呃。”温落雪用清茶堵住她的唇,恼羞成怒道,“小孩子家家,瞎打听什么。”

虞茉:“?”

恰恰这时,圣上微有醉意,扬声说:“十七了,是该早些定亲。”

东宫久无女眷,俨然成了朝臣的一块心病。此话一出,众人皆明白是在点着太子,席间骤然静下,半数视线也“噌”地投向虞茉。

她含着果脯,吓得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赵浔也在看她。

目光短暂停留两息,但因某人鼓着腮帮的惊惧模样很是有趣,他不禁失笑,眉眼霎时变得温柔。

百官何曾见过太子如此情绪外露的一面,至此,流言算是坐实,不少主母也蠢蠢欲动,有心来同蓝氏攀谈。

幸而皇后娘娘着宫婢来唤虞茉,她得以逃过“盘问”,抱着自己撰写的提案书朝某处帐子行去。

“来。”皇后萧芮音正坐于书案前,批阅医官呈上来的奏折。

因事关南地水患,忙得脚不沾地,方才只在席间短暂露面,便赶着回来处理。

虞茉依言走近,目不斜视,乖巧道:“参见皇后娘娘。”

萧芮音亲昵地牵过她:“听浔儿说,只等钦天监拟定日子便愿意正式定亲,你家中的事可都办妥了?”

“办妥了。”虞茉微微腼腆,补充一句,“多谢娘娘关心。”

“跟自家婆母还客气什么。”

她瞬时脸热,干瞪着眼睛不言语,倒勾得萧芮音愈发想要逗弄。但自家儿子护短,遂按捺住未泯的童心,谈及正事:“你和江夫人有意创办慈幼局?”

“是。”

虞茉言简意赅地道清缘由,“除去卖身为奴或被家人卖为奴婢,女子能做的活计还有很多。我于是想,自己办一间慈幼局,收养遭人遗弃的女婴。”

萧芮音虽贵为皇后,性情温和,并不打断或者质疑,只道:“然后呢?”

“然后。”她递上提案书,生涩却也坚定地说起,“从乳娘到先生俱为女子,可以为成年女子创造更多工作岗位。经由她们教授识文、算术、女红、接生等等,慈幼局的孩子将来能靠一技之长谋生,免去被买卖的命运。”

薄薄的一页纸,写了粗略计划,其中还含着桌棋社的预计营收。

于当了二十年皇后的萧芮音而言,处处透着稚嫩。可若是十五岁的萧芮音瞧了,必要闹着同她义结金兰。

“起初,我提拔女官,是嫌日子无趣。”萧芮音笑了笑,目露怀念,“后来认识了许多身处苦难中的女子,渐渐添了几分真心。”

虞茉当即自省,她的目的亦不纯粹。

可目的好坏又有何干系,只要结果是好的,便足够了。

她语气诚挚地道:“我会的不多,但愿意学,还请娘娘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