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温睿看起来略瘦了点,身上那股纨绔子弟的死样不见了,倒显出几分沉稳的商人气势。

他和温然就这样互相瞪着,直到电梯门快要自动关闭,顾昀迟伸手挡了一下,对温睿说:“不坐就出来。”

温睿感到荒谬:“搞没搞错,是你们半天不进来好吧?”

顾昀迟没搭理他了,和温然一起进了电梯。

已经知道温然还活着,但温睿还是看了他半晌,才说:“臭小孩儿,你怎么不干脆装死装一辈子得了。”

“我也想,但是不小心被发现了。”温然回答。再叫哥好像有些奇怪,他只能尊称对方一声,“温总你好。”

“好个屁。”

温然就问:“不好吗,温总今天来看什么病?”

“再咒我试试。”温睿横他一眼,又停顿一下,才说,“你前妈过段时间要转监狱,今天被带来做体检,我顺便探个监。”

愣了愣,温然下意识转头看顾昀迟,顾昀迟面色冷淡,似乎觉得晦气,道:“早知道走专用电梯。”

叮——电梯门再次打开,温睿哼了声:“我到了。”

这层是心内科,电梯门正对着护士台。护士台前,两位女狱警一左一右地站在身穿蓝色囚服的omega身边。

温睿迈出去,omega听到声音,转过身来。

温然站在电梯里,一动不动地看着陈舒茴,她剪了短发,瘦了,皱纹更深了,但背依然挺得很直,就像过去穿着漂亮套装或礼服的样子。

与温然四目相对的瞬间,陈舒茴的身形猝然一顿,有些失神地微蹙起眉眯了眯眼,确认真切看清后,她的脸上开始浮现出惊愕而难以置信的表情。

电梯门缓缓合上,切断视线与空间。

温然低下头,安静几秒,问顾昀迟:“她会被关多久?”

“一辈子。”

无法形容当下的心情,并非害怕或痛快,是复杂难言的,温然握了握拳,抬头看顾昀迟:“我有话想问她。”

在体检之前,温然加入了这次探监。

三个人坐在一间观察室里,等狱警带陈舒茴过来。

顾昀迟在看通讯器里的军部文件,温睿是个闲不住嘴的,问:“怎么样,以后是留在首都还是回那个什么s市。”

温然手揣在兜里捣鼓了两下:“要回去,我这次只是来首都看看。”

“也算是衣锦还乡了。”温睿瞥着他,“活着也不早告诉我,我还能给你打点钱。”

“我不放心你,你是个大嘴巴,会说出去的。”

“我什么时候大嘴巴了?!”

温然把下巴埋进外套衣领里,笑了下。不一会儿门打开,陈舒茴走进来,被狱警带到桌对面就坐,手铐和桌面碰撞发出清脆响声。

她看似已经接受了温然还活着的事实,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笑:“真是大场面,你们三个一起来看我。”

温睿率先开口:“是啊,来鼓励你继续好好改造。”

陈舒茴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盯着温然,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李述。”温然神色平静。

“和你妈妈姓了,挺好的。”语气称不上嘲讽,更多是感慨,陈舒茴说,“没想到最后是你得到了一切,命运还真是奇妙。”

温然看着她,问:“一切吗。”

“总比以前要多,不是吗,这样看来人生很公平。”陈舒茴晃晃腕上的手铐,释然的,“比如我现在是这个样子,在接受我该有的惩罚。”

“我妈妈的事和你有关系吗?”

“没有,我也是七年前才知道她已经死了,我没想过害她。”

温然点点头:“我知道了。”

通讯器忽然嘀嘀作响,顾昀迟起身,对温然说:“接个电话。”接着走出观察室。

陈舒茴看了眼顾昀迟的背影:“其实后来我一直在怀疑,是不是你早就和顾昀迟坦白了身份,所以他才会由着你越靠越近。”

“你坐牢的时候光在那儿以己度人了是吧。”温睿听不下去了,“他要是和顾昀迟坦白了,还至于天天受你摆布?”

“说不定他是顾家反过来放在温家的棋子呢。”陈舒茴重新看向温然,“我听说顾昀迟在你们从渔村回来之后,就开始查你的真实身份了。虽然顾培闻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会让你的所有资料看起来没有问题,但顾昀迟那样的人,只要有了怀疑,怎么可能轻易打消。”

她的话说到末尾,温然已经僵在那里,神情变得有些茫然:“顾昀迟很早就调查过我?”

“是啊,所以也不怪我会这样想吧,一定是你和他透露了什么,他才会查你的身份,不是吗?”陈舒茴自嘲地笑笑,“他大概和顾培闻一样,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看着我们演戏而已。”

温然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回过头,怔怔看着紧闭的房门。

“司令,您找我?”顾昀迟走到观察室外,在长廊上走出一段距离后接起电话。

“昀迟,我想问问你关于李述的事。”裴衍的声音听起来严肃而不确定,“之前我对他也不太了解,只知道他是温家从外面接回来顶替小儿子的,那李述自己的父母呢,你知道是谁吗?”

“他的母亲叫李轻晚,曾经是首都乐团的小提琴手,父亲还不确定。”

“还没有查出父亲是谁吗?”

“对比过DNA,没有找到符合的。”

裴衍沉默良久,道:“我那天见到他,总觉得眼熟,今天回办公室,看见桌子玻璃下面的照片……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和你提到过的,南部战区陆军特别行动队的指挥官,宁锦骞。”

顾昀迟缓缓扣紧通讯器:“记得。”

“你当时没有看清那张照片,所以可能没印象,但我今天仔细对比和回忆了一下,李述和锦骞……很像,不是长得像,而是给我的一种感觉,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的误判,毕竟锦骞已经牺牲了很多年。”裴衍低声道,“我看过锦骞的遗书,内容很简单,他说自己已经把一部分财产留给了重要的人,也给对方留了遗书,无需军部转交,另一部分财产就由军部捐献给学校或医院。”

“他当时是未婚状态,我也不清楚他是不是有交往的对象,但按照李述的年纪,他恰好是在锦骞牺牲后出生的。”裴衍叹了口气,“殉职军人的基因数据一般都会被保密封锁,我现在和军医院说一声,把锦骞的数据调出来,你再提供一下李述的DNA,做个检测吧。”

咔哒——远处传来开门声,清脆地响在安静的走廊,顾昀迟抬眼看去,温然正从观察室里走出来,远远地、惶然地看着他。

“好。”顾昀迟说,挂断电话。

温然只走了几步就停住脚,他望着顾昀迟,试图找到思绪或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