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过了两日,祁北南收拾了在城里买的半斤棉花,另拿着萧护一早准备要送给方家的东西。

一块三斤左右重的熏腊肉,一包白面,以及半罐子猪油膏。

东西不少,且都还是实用的。

方家后墙塌了村里人前来帮了忙,这些日子都不见得置饭谢人,可见家里头实在是拿不出东西来办。

这些东西拿去不说就能置一桌子饭菜,但也能添上一个荤腥,出几个带油的菜来。

“我拿,我可以拿!”

萧元宝跟在祁北南的腿边,知道要去方爷爷家里,垫着脚丫子也要拿一样东西。

这孩子,与祁北南住了也就三两日,已然全忘了先前要赶人走,时下粘人粘得可紧了。

祁北南喂小鸡小鸭他就跟着拿糠米开鸡笼,祁北南在院子里劈柴他就把劈好的木头抱到灶下去……

做什麽他都要跟着去,便是祁北南在屋子里坐着写字,也要跑去看两三回。

也不进屋去扰人,就趴在门口瞧一瞧,生怕一会儿子功夫见不着祁北南人就走了似的。

祁北南本是要把所有东西都放在背篓里的,届时把棉花放在最上头一盖,背着去方家方便不说,也不会叫旁人瞧了去。

瞧着萧元宝围着背篓也要拿,无奈便把那小罐子的猪油膏取出来。

萧元宝两只胳膊把猪油膏圈得紧紧的,开心的跑去了院子里。

萧护光着两条小腿肚子,提着铁耙子刚从地里通了沟回来,就见着一大一小要出门去。

这两日他格外的沉闷,话比平素还要少,这朝见人要出门,望向祁北南:“要上哪儿?”

不等祁北南说话,萧元宝却率先回答:“去方爷爷家里!”

萧护眉心一动,意外的看向眼睛弯弯的萧元宝。

他发觉这孩子跟着祁北南两日胆子似乎变得大了些。

也不知是因前两日的事情他心里头起了疑心,对这些事上也细了起来,还是怎的。

以前他与秦氏说话孩子都不见得张口,不是在门后躲着,就是缩在角落里,就是问他话也答得少,这朝竟都会主动与他说话了。

他神色一软,摸了摸萧元宝的小脸儿,道:“外头有些滑,当心着走。”

萧元宝点点脑袋:“我知道,不会摔坏罐子的。”

萧护抬头与祁北南道:“过去送东西?”

祁北南见父子俩亲和,也欣慰,他道:“我把做衣裳的棉花送去,顺道把这些东西也捎上。”

萧护应了一声:“好。”

他看着一大一小出去,心里头却不太安心,虽前头祁北南去了趟方家,那头还算亲近,可是不知这朝肯不肯收东西。

若是这回祁北南前去,能与方家的关系有所缓和,他定当去城里打两角酒买些菜食与方家吃上一顿饭,坐下来谈上一谈,好好的邻里,究竟是作何这般生分了。

祁北南和萧元宝方才进竹林里头,萧元宝望着前头高兴道:“是方大哥哥。”

祁北南循声望去,见着前头真有个男子,穿着一身秋时的苎麻衣,两肩上各补了两块儿碎布。

此时正担着两捆扎得十分紧实的柴火,一步踩出个深泥脚印的往前去。

那柴火本就扎得大捆,又还瞧着有些生相,并未全然风晒干,如此便更是重了。

听见后头的声音,男子回头来,一张脸热得发红,这天儿上额鼻间竟已满是汗珠子。

“宝哥儿?”

方有粮借着瞧人,把柴火先行放下,这才得空胡擦了下脸上的汗。

他瞧见跟在萧元宝身后个子高高的祁北南,很是眼生,不过他已经听屋里人说了萧家投奔来了个亲旧,虽没见着,想必就是这个。

“嗳。”

萧元宝见方有粮瞧见了他,连忙答应了一声,扯快了些步子上前去。

“小宝也要去方大哥哥家里!”

方有粮看着跑得一颠儿一颠儿的萧元宝,眼里起了些笑:“慢点儿。”

萧元宝忍不住问方家二哥儿和三姐儿,上回他去家里就没见着。

不想方二姐儿和三哥儿这朝又没在,姐弟俩一早去了外祖家里头,今儿只怕是赶不回来了。

萧元宝有点焉儿气,回了走上来的祁北南身边。

祁北南牵过萧元宝,与方有粮打了个照面:“想必这就方大哥哥了。”

按着辈分,方有粮当是叔辈的,但他看着也年轻,祁北南便跟着萧元宝唤人。

不是血缘亲戚,称呼上倒也没那么严苛,唤得自在些。

方有粮笑着点点头:“前儿才听我娘说祁小兄弟,不得空见着,今儿可算见到了,果然是俊得很。”

祁北南也与之客气了几句好话,外头风吹着冷,三人结伴一同去了方家。

“衣裳已经裁成型了,宝哥儿过来正好比比看。”

孙婆见着来家里的两个孩子,笑眯眯的招呼了人进屋,去取了做的衣裳出来。

前两日才拿过来的布匹,如今已经裁成衣型了,与萧元宝比了一比,没有尺寸偏差。

祁北南把背篓放下,道:“婆婆手脚好生快,幸好是我今儿把棉花拿了过来,不然衣服缝上了,可就不好再塞棉花。”

“不妨事,我想着快着些手脚做出来,宝哥儿整好过年穿新衣。”

孙婆子笑着收衣料的功夫,祁北南从背篓里提出一大包蓬松的棉花,瞧着便松软暖和。

旋即祁北南又取出了腊肉和白面来,孙婆见状,神色一变,连忙按住祁北南的手道:“孩子,你这是……可千万使不得!”

祁北南料到了孙婆会推拒,他一脸难色:“婆婆,瞧您,我都还没张口您便急着拒我。前儿还说了与孙娘子交情好,这朝见外至此,都不教我说话了,可是不喜我来。”

孙婆也是知晓过分的客气伤人心,教人觉着自家不愿与人过多来往,孩子甚么都不晓得。

她心中纠结,既不想叫那秦氏拿着话柄说她方家不是,也不想伤了祁北南的心。

“好孩儿,婆婆跟孙大妹子的情分半点不假,婆婆不是你想的那般,欢喜你来家里得很。只是做件衣裳不费甚么事儿,不做这些。”

祁北南好言道:“虽说婆婆针线功夫好,做一件衣裳不费多少事儿。可这衣裳也得要线来密密缝;夜里做,还得点烛火,熬眼睛,也是劳心劳力的事儿。”

他徐徐说着:“我拿来这些东西,不为旁的,也就是婆婆说的交情。萧叔说了,叫那城里做衣裳还得费铜子儿,咱两家不谈银钱伤感情,只便拿点村里各家各户都吃用的寻常东西来。”

接着,祁北南装作伤心:“您若嫌这些东西不好,不肯要,我拿走了便是,下回是万万不敢过来打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