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萧护见着两个孩子回来,送去的东西竟没原封不动的又拿回,欣喜一头。

赶问方家那头如何说。

祁北南道:“我瞧孙婆婆当是卸下了些心防,回送了这么些东西。”

“往后常走动着,当是问题不大。”

几日接触,祁北南算是看着他这丈人实在是心眼子忒大了,不过乡野糙汉,倒也寻常。

看模样,以前萧家与方家走得近,只怕也是孙氏在极力走动。

萧护不善人情往来,孙氏走后与方家的走动定然不如往前那般周到,而这当头秦氏再从中作怪,两家子能不淡嘛。

祁北南也只能费心提点着一二,他与萧护道:“虽方家又与咱热络了些,可先前也不知是何缘由而淡了,咱得知晓了其中原委,往后省得再是如此。萧叔,你说是与不是?”

萧护应声:“我也想晓得,预备说是叫方家上来一同吃顿饭,谈上一谈。”

祁北南听萧护有这心,也不枉他往方家来回跑了。

他道:“如此是好,不过我听孙婆婆的话看,昔日她还是与孙婶婶来往得好。眼下咱家里头没办甚么事,她未必肯来。且来了,妇人与妇人或是夫郎间方才更容易交心,只怕萧叔问,她未必肯说出实情。”

萧护想想,觉得是如此。

便问祁北南:“那咋办?”

祁北南怎会放下个揭秦氏面目的机会,早便有了打算,道:“我邀了方大哥得空上来寻我说话,瞧他是个爽快人,应当会来。”

“萧叔若想晓得方家作甚疏远了,不妨置上几角酒备着,待方大哥来时唤他吃,酒吃了话不更好说了么。”

萧护倏的一笑,不由赞:“好法子。”

他愈发觉得祁北南这孩子不错起来:“还是你想得周全,我空了便再去城里打些酒。”

祁北南知晓萧护这些日子都在料理田地,不如何得空。家里虽大部分的田地都赁了出去,可自也还留了点儿种稻种菜。

冬里若不翻土松地,通沟水,春时土便不肥了,地要庄稼好,还得勤耕。

祁北南本是说与萧护一并下地去,他不答应,教他在家里头照看着萧元宝。

见也并非农忙,祁北南便没争执。

他道:“瞧这几日虽是冷,可却不见落雨。年节上了,城里热闹,我打算铺个摊儿给人写信,写春联儿去~萧叔只管与我说哪家的酒水好,我去打了回来。”

萧护闻祁北南的打算,微吃惊,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他不确信这般大点儿的孩子出去写春联儿有人肯买,不过他觉着能不能挣得钱事小,要紧的是这份心。

身为男子,早早的起谋生的心,并肯去尝试去做,那是一件好事。

“行!到时你把小宝一并带去。”

祁北南也是这打算,多带萧元宝出去走走瞧瞧,性子也能更开朗大气些。

农户人家与那高门人家不同,小姐公子哥儿在深宅里头,瞧着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家是把夫子先生请到家里来教导,识字读书增见识;

而农户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可就真养得是什麽都不知,什麽都不晓了。

难得是两人想法一致,祁北南心中微敞。

说把萧元宝唤来问他想不想去城里,偏头却不见了小家伙。

这会儿子的萧元宝,正立在与他个儿差不多高的竹几前。

他望着竹几上那几个灰不溜秋的烤芋头,正在愁着怎么分呢。

五个芋头,一大的,四小的。

两枚给爹爹,两枚给哥哥,自己再留下一枚!

他捧着那枚最大的芋头犯愁,那最大的是应该是给爹爹呢,还是给哥哥呢?

爹爹下田辛苦,还要时常进山里去,山里头都没有好吃的,太可怜了!

萧元宝嗯了一声,坚定的把芋头放在了萧护那边;

可转念又一想,哥哥才来家里,以前可能都没吃过烤芋头,要对哥哥好一点才对!

嗯,于是又把芋头挪去祁北南那一边。

可爹爹跟小宝一样很喜欢吃芋头啊!但哥哥也没说不喜欢吃芋头~

萧元宝左想了右想,芋头放过来挪过去,却是怎么也断不出个公道来。

最后,他下了个决定……剥了大芋头来,自己埋着脑袋伤心的给吃掉了~

翌日,祁北南起了个早。

他预备去出摊儿,得早些到城里头去,晚了人散了生意便不好做了。

他将箱笼打开,取出了笔墨砚台。

书写对联儿的红纸他打算去城里再买,自手头上没两张不说,怕带在路上打湿了。

收拾好东西,天儿才微微亮,预备去把萧元宝接起来。

昨儿夜里他装了两个炭盆儿的火放在了萧元宝屋里,屋子里的冷寒被驱散了不少,乡野上的土泥瓦房不说两个土炭盆儿就能暖和上,但也能教人好睡许多。

就怕被窝里头太暖和了,孩儿好睡赖着床起不来。

不想他刚把屋门拉开,就见着门口裹得圆滚滚得小崽子,正贴在门栏上望着脚尖儿,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时了。

看见他出来,立马扬起了小脸儿,眼睛弯弯的看着他。

“你怎起这么早?衣服都穿好啦。”

祁北南蹲下身,见小家伙去城里的小帽都戴上了。

萧元宝害羞得抿了下嘴,去牵祁北南的手。

昨儿说了要去城里,他夜里睡觉都惦记着,高兴的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好不易才睡着了。

又怕自己睡过,祁北南不等他自走了,便早早的醒了来。

夜里睡前跟哥哥还有爹爹把脚丫子泡得红红的,屋里又放了炭盆子,睁开眼睛的时候,被子里非常的暖和。

但他都不敢赖着,一骨碌就掀开被子穿好衣服起来了。

祁北南晓得他惦记着去城里,牵着他去洗手脸,又带着他漱了口。

到县城时,早市才开不久,正是热闹。

祁北南寻了间杂物铺,赁一张旧长桌子,三条素圆凳儿,早早的在闹市上占了个摊位。

这才又去书行买了三沓质量不一样的红纸,又要了一沓信纸和信封;

外在他瞧着书行里还有金墨卖,也要了半方。

这金墨价格昂贵,与寻常黑墨不一般,抒写出来的颜色如黄金一般。

年节上好喜庆富贵,有的商户会买金墨书写的对联儿和福字。

准备就绪,祁北南铺开摊子。

萧元宝没见过铺摊儿卖联儿,想帮忙也不知该做什麽,就老实的站在桌腿儿跟前瞧着。

“小友年齿呀?”

祁北南在桌上铺了两张粗纸,以防墨迹染在了赁来的桌上。

方才用镇纸压上,便听见身侧传来声音。

原旁侧也来了个摆摊儿卖联儿的先生,下巴续着一缕胡,头顶戴着读书人常有佩的儒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