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既明(五)
厚重的帷帘落下, 将两人的身形彻底遮挡。
许是还有最后一点顾虑,天同停在门口,问道:“霁尘, 我能不能进来?”
戚长昀看到掌下一脸恐慌,吓得瑟瑟发抖的薛应挽, 低声问道:“要让他进来吗?”
天同急道:“我真的有要事,我直接进来了?”
戚长昀“嗯”了一声。
脚步声靠近, 显然是室内多出了一个人,薛应挽脸色发白, 哆哆嗦嗦地将自己埋在戚长昀颈窝, 呼吸断续局促, 指间攥紧戚长昀一点衣物。
天同也看到室内空无一人,目光落在那架巨大的金丝楠木拔步床上, 疑问:“你这是……在干嘛?”
“修行, ”戚长昀道,“有什么事,直说。”
天同道:“你可知道,萧继逃离一事?”
“知道。”
“他身上有魔族血脉, 虽说第一时间封了山, 可里里外外也找过几轮,想必早就……离开朝华宗地界了,”天同哀叹一声, “他靠自己是无法离开宗门的, 宗内一定有内应……我听说,你曾经让你的弟子, 在水牢期间去看过他?”
薛应挽面色早已苍白如纸,戚长昀低头看向他时, 嘴唇都咬出了一丝血迹。
天同见他久久不回应,又问道:“霁尘?”
戚长昀用嘴型问他:“害怕?”
薛应挽抬起手臂,紧紧揽住了戚长昀脖颈。
他才沐浴过身子,似乎还带着一点温凉的潮意,手臂上的袖口滑落肘间,露出嫩滑如凝脂白玉的两只腕子,距离靠得太近,几乎闻到那股梨花味的胰子清香。
浑身都软绵绵地蜷缩在被褥中,既害怕又无助地,攀着面前唯一能够救他的师长。
幔帐外是与师尊谈话之人,一层帘子相隔,里端却是往日冷冽如霜。收人敬仰的剑尊与弟子紧密相贴,连呼吸都近可相闻。
薛应挽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念头。
二人如今这般,简直像是……偷。情一样。
戚长昀一只手绕到他身后,安抚似的拍了拍他肩背,出声向幔帐之外的天同回道:“不错,是我让他去的。”
“你何时与萧继有了关系?”天同疑怪。
戚长昀答:“我徒弟与他曾有交情。”
怀中人瑟缩了一下。
天同道:“是,我今日来就是因为这个……有不少弟子说,你那新收的徒弟入宗不久就替萧继出头,两人关系也近,前几日萧继逃离,他更是在当夜下山……”
“霁尘,我不是故意怀疑你徒弟,只是这种种巧合加在一起……实在让人难以信服,反正你二人也才成为师徒不久,我看,倒不如把他交给戒律堂,我用些法子让他只能说实话。若他与萧继逃离无关最好,若是有关……那我们也多的是法子让他供出萧继下落……”
薛应挽本就心虚,如今听见天同长老语调沉沉,更是吓得浑身一颤,喉咙发出几道短促声音。
天同:“……什么声音?”
戚长昀眼疾手快,捂上他口唇,掐了道噤声诀。
“无事。”
天同心中本就有事,并不追究,来回踱步,又问:“那我的提议……你看……”
薛应挽抱着自己的手臂在细细发抖,戚长昀低下一点头,看到徒弟那双棕橘色的瞳孔微微放大,盈着一点似有若无的水意,浓长的睫毛像小扇子,在眼睑下投出一排阴影。
确实是……害怕极了。
戚长昀面色如常,答道:“不必。”
“可……”
“前日是我让他下山的,他与萧继没有关系,不用再问,也不必再将念头打在他身上了。”
怀中人显然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放松,喷洒在指节的呼吸也不再那样急促。
天同发恼:“你才收下他一年,就这么相信这个徒弟?”
戚长昀答:“是。”
既是这般回答,天同也无法继续逼迫,只得哀叹一声,拂袖而去。
待人彻底走远,戚长昀才松开捂着薛应挽的手掌,道:“你险些被发现。”
衣物早就松散,露出纤长脖颈与皙白锁骨,满头青丝也乱作一团,胡乱贴在脸颊,胸口,他就这般乖顺地躺在身。下,目中涣散而失神,薄唇中探出一点润红舌尖。
薛应挽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讲不出话,便仰起头,主动去贴上戚长昀退开的手掌蹭弄,呼吸又湿又热,喉咙里泻出几声断断续续,“啊、嗯”一样的呜咽。
鬼使神差的,戚长昀停在唇边的拇指略微上移,压过下唇,触到一点涎水的湿意。
薛应挽又张了张嘴,讨好似的,伸出舌尖,舔上了冰凉的指腹,示意师尊给自己解开噤声。
戚长昀眉眼压得很低,静静地看着薛应挽着急又无措模样,后颈被修剪齐整的指甲一下下划过,像是什么轻微的抓挠,甚至带来一丝痒意。
他指尖微动,替薛应挽去了术法。
终于能再讲出话的薛应挽长出一口气,低声唤他:“师尊……”
戚长昀托着眼前温然漂亮的脸蛋,目光盯着他鼻梁上那颗极为显眼的小痣。
薛应挽声音轻软,尾音黏黏糊糊地:“师尊为何……待我这样好,甚至愿意,替我瞒过天同长老。”
戚长昀生着粗粝剑茧的指腹依旧停留在他下唇,轻轻擦过嘴角,便晕起一片灼目的红。
“你这样聪明,不明白吗?”
薛应挽眼睫簌簌而动,留在后颈的指尖紧了紧。
总归也算活了百年的人,若还看不出谁对自己有意,那说来可就是笑话了。
只是最初不敢相信,更不敢肯定,为什么戚长昀会对自己抱有别样心思,又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的。
初见?还是收下自己,亦或只这一年间的短暂相处间生了情意?
他迟迟才意识到,其实前世的师尊,和如今的戚长昀,待他都是同样的情感。
是以,更加大为惊异。
为什么无论换了身份,相见,戚长昀却还是同样的喜爱上了自己,甘愿为他放弃底线,无条件地偏爱呢?
薛应挽不解:“为什么……”
戚长昀替他将粘连在颊上的发丝别至耳后,指腹轻轻摩挲着润白的耳垂。
“很久以来,我一直……都在做一个梦。”
“好像梦里,你就曾是我徒弟,很多年,我们是不是……也一直这样亲密?我曾失去过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