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阵营
徐宁将之前那个香包取出来给常山过目, 她怕变质,用手帕包得好好的,存放在阴凉避光的地方, 以免性味有失。
但常山并未细看,一来要细细辨识药丸里的成分须花费不少功夫, 怕王妃等不起;二来, 他究竟不如师傅学问渊博见多识广,即便查清楚了, 恐也难制出对症的解药。
常山打算设法将齐恒体内的毒逼出来,以金针为主, 佐以泡汤(药浴),中间固然得受些苦楚,但却是最便捷有效的法子。
用人不疑,徐宁凝重点头, “好,那殿下便托付于你了。”
药材与金针倒是好说, 只是如今时气凉爽,谁会天天沐浴——这又不比现代, 古人洗澡尤其麻烦。
略一思忖, 徐宁朗声笑道:“劳您送来美容方子, 我可真是感激不尽。”
葛太医的确给了她一张养颜的秘方, 正好以此为托辞。
说完,徐宁又让半夏去外头,找那些侍卫多多讨要些玫瑰、月季、茉莉、白兰之类香花, 这么点小要求, 甚至不必请示吴王,他们自己就能办了, 总比山珍海味来得简单。
以沐浴为借口,也可杜绝窥视,避免有人发现端倪——美色固然诱人,项上人头更加珍贵,徐宁不觉得自己的容貌能使人铤而走险。
交代完一应事项,徐宁又托常山向杨九儿致意,总算没白交这个朋友,她没有旁的谢礼,就以一罐茶叶相赠罢。
收到徐宁送的雀舌茶,杨九儿很是高兴,当初她不过随口提了一嘴,谁知徐姐姐这样放在心上,还专程为她从蜀中带来。
其实她对茶叶没什么研究,之所以挑中这雀舌,无非看它样子别致罢了——果然跟麻雀的舌头一模一样。
齐忻慢悠悠拄着拐进来,见她满面喜色,哂道:“又是那些长舌妇的东西?”
杨九儿脸上一红,她也不知误会从何而起的,怎么那些太太小姐竟会以为她身怀有孕?专程送了各种安胎的东西来,这几天简直门庭若市。
可她压根用不上!
又不能一个个去解释,说她肚子里没货,害得人家白高兴。其实她也知道,这不过是种必备的礼数,人家这会子巴结她,日后也是要还礼的,可无论如何,对她这么一个享受热闹的人,在空旷幽凉的环境呆久了,总是向往活人气的。
她上前帮忙搀扶,嗔道:“大夫说了,你现在还不能下地行走,怎么不遵医嘱?”
齐忻的腿疾,原本都以为治不好了,谁知年初来了个走方郎中,一帖药下去,居然妙手回春,可惜那人云游四海,否则杨九儿说什么都要介绍给徐宁认识。
齐忻抹了把额上汗滴,“大夫只是说要慢慢来,并没说不许下床。”
他这腿上肌肉痿痹已久,本来无知后觉,后经神医生肌活血,慢慢才有触感,多走几步便疼得钻心,饶是如此,齐忻仍坚持不懈锻炼。
他巴望着能快点好起来。
杨九儿知道因为什么,他不过是想证明给那些人瞧瞧,自己并非一个吃喝拉撒都得由人伺候的废物,可如今皇帝卧病,吴王又一心忙着夺嫡,谁会在意她们这一房?
杨九儿本来没打算将暗中往来之事告诉齐忻,她怕拖累他,再者,他到底会不会赞成呢?
可一旦事发,吴王若要拿他们开刀,齐忻也难幸免于难。杨九儿踌躇再三,还是颤巍巍说了,她倒不是在意大是大非,只是单纯因为跟徐宁的交情才冲动行事,细想想,其实是有点后怕的。
齐忻道:“你很喜欢静王妃么?”
杨九儿忙不迭点头,徐宁可以说她在本地最要好的朋友了——根本她也没别的朋友。
齐忻道:“那便没什么可愧悔的,你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
杨九儿略感意外,“你不怪我?”
没跟他商量便擅做主张。
齐忻双目澄明,“你我夫妻本为一体,自当同进退共患难。”
杨九儿大为感动,她与齐忻尽管早有了夫妻之实,可两人仿佛总隔着点什么,未曾交心,因为这个,她也始终不敢要孩子——自己尚且是长不大的孩子,如何抚育下一代。
她不知齐忻看没看出她做的手脚,可他仿佛也极为配合,杨九儿也便心安理得接受他的默认。可是现在想想,也许那并非他本来想法,只是顾虑她才缄默不言呢?
以后她打算好好聊聊那件事,现在还不是时候。
杨九儿简明扼要将静王府此刻处境说了,尽管请来常山帮忙,她不确定这太医能发挥多少作用,吴王的野心却是昭然若揭,连楚王也跟他一丘之貉,倘若他俩联起手来,京城不定会乱成什么样。
齐忻沉吟,“四弟正在赶来路上?”
杨九儿点头,愁容满面,“万一在那之前静王还没医好,事情可就糟了。”
齐忻笑道:“四弟想来京城,或许没那么容易。”
杨九儿讶然望向他,她知道这厮腹黑得不得了,暗地里也在招兵买马,包括他母族何家留下的部将,如今也尽在他掌中。
可不到万不得已,这些人手是不可轻易调动的,何况他与吴王无冤无仇,作甚来这么一出?他恨的只是抛弃他们母子的景德帝,如今景德帝也遭报应了。
反倒吴王有意示好,对其伸出橄榄枝——他虽看不起三皇子这个残废,可要做储君就得得人望,能多拉拢一个总是好的。
联合吴王推翻景德帝,或许也是种快意的报复。杨九儿是这么想的。
齐忻的抉择却在她意料之外,他缓缓拉起她的手,温声道:“我只要你喜欢。”
千金博一笑不过如此。
杨九儿脸颊绯红,嘤咛一声飞奔入他怀中。
这一下撞得严严实实,齐忻忍住闷哼,没有告诉小妻子:最近大概真是胖了。
难怪外头都以为她有孕。
*
暖阁里传来清脆的瓷器碎裂声。
内侍悄悄咋舌,吴王殿下的脾气最近越来越坏了,动辄就要砸东西,谁得罪他了?难道是伺候病榻久了,幽闷迟迟得不到缓解?
吴王并非这等小气量之人,何况所谓侍奉汤药,不过是底下人呈上来的再过一道手罢了,根本用不着他费心。
他所烦心的,是楚王齐懋来信,说遇见一伙强人阻了路途,李凤娘还被掳到寨子里去了——他毕竟是个有责任心的好丈夫,就算这几年夫妻间吵吵闹闹不断,也不能坐视她被人欺辱失了清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