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众叛亲离(第2/3页)

下走自辛壬癸三年以来,须发日白。故去秋南旋,杜门谢客,日惟以书生结习自遣,为慈善事,每念乡里朋辈之宴欢,益绻海内生平之旧雨。洹上倘深思鄙言,急流勇退,则下走近所经营江上之五山,与洹上之村,公之百泉,俱可为联袂偕游之地。人世未来之事,听彼英俊年少为之,而倚仗观焉。尔时洹上当信下走今日之言,为不愆也。属者洹上与公所触苦恼,极可念,宁不愿一往省视,顾奉晤时,所欲贡者,亦不外此,而转不若笔述之,犹可曲达。且军时方扰,旅行不便,不能远赴嘉招,临颖惘然,蓄窾亦仍若未竟也。幸鉴谅之!伏祈为国,万万珍重。”

帝制取消后,3月15日袁用黎、徐、段三人名义致电陆荣廷、梁启超、蔡锷、唐继尧说:“帝制取消,公等目的已达、务望先戢干戈,共图善后”。4月2日蔡锷有回电给黎、徐、段三人说:“默察全国形势,人民心理,尚未能为项城曲谅。凛已往之玄黄乍变,虑来日之翻云覆雨,已失之人心难复,既堕之威信难挽。若项城本悲天悯人之怀,为洁身引退之计,国人轸念前劳,感怀大德,馨香崇拜,岩有涯量!”这个回电是相当的缓和。

4月1日袁又用黎、徐、段三人的名义向护国军提出议和条件六项:

一、滇、黔、桂三省取消独立;

二、三省治安由三省长官负责维持;

三、三省新兵一律解散;

四、三省派往战地的兵士一律撤回;

五、三省自即日起,不准与官兵交战;

六、三省各派代表一人来京筹商善后。

以上六个条件根本不是议和,简直是胜利者对战败者的条件。当然这都是袁自拟的,黎没有过问,段不肯表示意见,只得到徐的一人支持。

4月中旬,护国军回答黎、徐、段三人,针对议和条款另提六条:

一、袁退位后贷其一死,但须逐出国外;

二、诛帝制祸首杨度等十三人以谢天下;

三、大典筹备费及用兵费六千万,应查抄袁及帝制祸首十三人的财产赔偿之;

四、袁子孙三世应剥夺公权;

五、依照民元《约法》,推举黎副总统继任大总统;

六、除国务员外,文武官吏均照旧供职,但关于军队驻地,须接受护国军都督的指令。

这六个条件和袁的六个条件相比,真是瞒天喊价,就地还钱,相差两极。正和辛亥革命时,袁代表清廷与武昌革命军洽商停战的情势如出一辙。

这当然只是表面文章,骨子里另有一套,由于护国军的补充,无论在兵力、武器、钱粮方面,都有实际的困难,因此通过和谈以达到迫袁下野的目的便成为一种手段,而议和如果是全面性的,则条件一定差得很远,一定很难谈得拢,于是袁世凯和徐世昌便仿照辛亥年的前例,把停战分为全国性的地方性两种。全国性的谈和请冯国璋居中斡旋,地方性的则由四川将军陈宦和蔡锷直接接洽。蔡锷和陈宦在私交上是极莫逆的朋友,他们之间早有密使密函来往,区域性的停战当然容易获致。

4月中旬,冯有两件重要电报给袁,抄录如下:

其一:“国璋耿直性成,未能随时俯仰,他人肆其谗构,不免浸润日深,遂至因间生疏,因疏生忌,倚若心腹,而密勿不尽与闻,责以事功,而举动复多掣肘,减其军费,削其实权,全省兵力四分,统系不一,设非平日信义能孚,则今日江苏已为粤、浙之续矣。顾国璋方以政府电知川省,协议和平,用意既复略同,敢弗赞助?以故力任调人,冀回劫运,乃报载陈将军政中央电,声明蔡锷提出条件后,滇、黔于第一条未能满意,桂、粤迄未见复,而此间接到堂转陈电,似将首段删去。值此事机危迫,犹不肯相见以诚,调人暗于内容,将何处着手?现虽照电川省,商论开议事宜,双方未得疏通,正恐煞费周折。默察国民心理,怨诽尤多,语以和平,殊难餍望。实缘威信既隳,人心已涣,纵挟万钧之力,难为驷马之追,保存地位,良非易易,若察时度理,已无术挽回,毋宁敝屣尊荣,亟筹自全之策,庶几令闻可复,危险无虞。”

其二是著名的铣电:“窃自滇事发生,国璋屡欲有陈,辄以干冒尊严,惧受谴责。兹者祸迫燃眉,难安缄默,谨为钧座沥陈之,比年以来,枢府采用集权,无论兵力财力,均归中央遥制,即以军队言,各省自有之兵一律裁减,一旦发生事变,统系不一,调遣为难。将军巡按使之实权,几至限于一城,不能更及省外,苏省秩序虽称宁谧,然初闻浙警,全部震惊……。倘国是久不解决,星火或竟燎原,国璋即欲尽守土之责,亦恐力不从心……。我大总统斡运中枢,统驭全国,而滇、黔抗命,粤、桂风从,民鲜安居,军无斗志,文告既无从感格,武力尤不易挽回。杞人之忧,又不仅在一隅而在全国矣……。国体甫改,劫运忽闻,致乱之由,可思其故……。阿谀者取悦,憨直者见猜……。为今之计,惟有吁恳大总统念付托之重,以补救为先,已失之威信难返,未来之修名可立,及此尊重名义,推让治权。对于未变各省,不必抽派军队,致启猜疑,前敌战事已停,亦无容加增兵卫……。国璋仰荷恩知,追随最久,纵丛谤招尤,而素怀不改,钧座在职一日,誓竭一日之孤忠,设事与愿违,则私谊拳拳,亦不忘于毕世。”

这两个电报全是牢骚,虽然没有明言反对帝制,可是其意却呼之欲出,且是袁亲信中首先劝袁退位的。

自冯的电报发表后,北方军阀们就纷纷通电劝退。袁对冯的电报不能不答复,他仍然用顾左右而言它的态度作答:

“铣电悉。该上将军忧心大局,切实陈词,披览再三,莫名嘉佩。集权之争,采自东邻,法律专家,言之成理。顷以施行未善,利少害多,诚有如该上将军所言者。琴瑟不调,则改弦更张,自当别订政治保邦之计。该上将军如有办法,尚望详细指陈以备采用,……现在停战期内,亟应早日解决,息事宁人。该上将军谋国真诚,务望会商各省,迅筹调停之法。至于引咎已往,补过将来,予虽不德,敢忘忠告!”

到4月26日,冯不再含混其词了,其致徐世昌、王世珍、段祺瑞“三元老”之一电如下:

“元首统驭民国,四年于兹,咸以保邦制治望之一人。乃帝制发生,未及数月,一时舆论大变,实缘威信已坠,人心已涣,纵挟万钧之力,难为驷马之追。国璋对元首具有特别感情,特以耿直性成,未能随时俯仰,他人肆其谗构,不免浸润日深,遂致因间生疏,因疑生忌,倚若心腹,而密勿不尽与闻(帝制之初),责以事功,而举动复多牵掣(张、倪监视)。减其军费,削其实权,各省兵力四分,统系不一,沪上一隅,复与中央直接。……近以政府电知川省协议和解条件,与国璋用意略同,方且担任调人,冀回劫运。惟报载陈将军所致中央一电,声明蔡锷提出条件后,滇、黔对于第一条未能满意,而此间接到处转陈电,似将首段删节。值此事机危迫,犹不肯相见以诚,调人暗于内容,将从何处着手?……大总统本一代英杰,于举国大势谅已洞烛靡遗。顷者段将军离奉入京(被逐也),未见明令,倪将军调防湘省,湘又拒绝。……至财政之困窘,军心之懈怠,上交之困难,物议之沸腾,事实昭然,无可讳饰。……察时度理,毋宁敝屣尊荣,亟筹自全之策。……苟长此迁延,各省动摇,寝至交通断绝,国璋纵不忘旧谊,独以拥护中央相号召,亦恐应者无人,则大总统孤立寡援,来日殊不堪设想。……诸公谊属故人,近参机要,请以国璋电文上陈省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