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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事发生在龚定国退回聘礼三四日后的一个下午。
这一日,龚定国又请那位郎中来为老妪复查了病情。郎中诊视过后,认为老妪恢复得不错,只要继续坚持服药,并加强补养,半年后可骨健如初。大家听得欢喜,加倍酬谢了郎中。
刚将郎中送走,便见山路上有一行七八个人向这边走来。为首一人骑在马上,后面还跟随着一抬小轿。此地很少出现这种光景,龚定国起初以为那是一队过路人,只是看着新鲜。后见那队人竟径直向这处小院走来,才猛地想到这些人或许与那提亲之事有关,便赶紧折回房里,将情况告诉老妪、楚红,让楚红且从后窗出去躲避一时。
楚红道,看这情形,姓元的必是当地一霸,这厮是咬上我了。我只要在这里住着,恐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龚定国道,先避开眼前这一关再说。楚红道,我避开了,岂不将麻烦落到你和婆婆头上了?老妪道,有什么麻烦我老婆子顶着就是了,我一没犯法二没作科,不该他的不欠他的,他能把我这把老骨头怎么样?
说话间,那一行人已到了院门前。骑在马上的那人正是元超,他微微地向前扬了扬下颌,两个家丁便不可一世地抬脚踹开柴扉,像两条恶狗般闯进了院子。
龚定国闻声从房里走出来。老妪按了按楚红,让她别动,自己也紧跟着龚定国出了房门。这时元超已下了马踱进院子,乜斜着眼问老妪,喂,老婆子,你家姑娘呢?老妪冷冷地回道,出去了,不在家。元超轻轻地笑了笑,吩咐家丁去屋里看看。几个家丁便欲向屋子里闯。
龚定国自打一听说这个强行提亲的事,肚子里就憋着火,不过是为了免招是非,才强忍性子采取了息事宁人的做法。当下见元超这副蛮横行状,他憋在肚子里的火噌地就蹿上了脑门,身子向前一挺喝道,且住!此地虽说山高皇帝远,可也是朝廷的疆土,也须讲个王法。我这家门,是你们想进便进得的吗?
家丁愣了一下,回头看看元超。元超也不废话,只泰然地吐了一个字:进。
家丁就有恃无恐地抢上去,要揪开龚定国。龚定国毫不示弱,身体一个侧转拉开了动手的架势。正在这时,楚红急喊了一声都住手,随之由房里从容地走了出来。
她凛然地扫了元超等人一眼道,你们不是要找我吗?我就在这里,用不着劳诸位的神去搜。诸位若是来做客交朋友,我们欢迎,有热茶米酒相待。若要提什么娶亲之事,对不住,小女已是有夫之妇。她指了一下身边的龚定国。这就是我的丈夫。我的话你们听清楚了吗?恳望诸位明通事理,好自为之,免得弄得大家无趣。
众家丁听了楚红这番掷地有声的言语,面面相觑,未敢妄动,又回头以目光请示元超。元超岂是能用道理打动的人,对楚红的话置若罔闻,抬了抬马鞭梢子指一下楚红道,就是她,给我带走。
家丁得令,便全无顾忌地齐抢上去欲拖楚红。老妪急了,张开两臂一把搂住楚红道,谁要抢我的孩子先打死我!众家丁七手八脚去撕扯老妪,竟是撕扯不开。
元超冷笑着走上去道,臭老婆子,我打死你便怎的,也只当捏死一只蚊子。说着扬起马鞭对着老妪头上就狠抽了一鞭。老妪负痛惨叫一声,松开了楚红。龚定国欲奔过去救护老妪,却被两个家丁缠住。元超拎了老妪的领口将她拖开,接着飞起一脚踢向老妪的心窝,直将老妪踢出丈余。待龚定国、楚红冲开家丁的缠阻扑到老妪身边,老妪已全身骨碎,七窍出血,一命呜呼。
龚定国、楚红悲愤满腔,怒冲牛斗,噙着泪水双双一跃而起,以困狮出笼猛虎下山之势扑向众家丁。元超家丁的那点打斗功夫欺负寻常百姓绰绰有余,与龚定国、楚红这样的武林高手对垒,焉能望其项背。何况这两个人这时候都是红了眼睛拼了命的。片刻之间,那帮狗仗人势的东西便被楚红、龚定国夺去刀刃,搠死了四五个。
元超方知今日是小鬼遇上了阎罗,刚才那份不可一世的神态荡然无存。他不敢迟滞半步,回身奔出院门,就要认镫上马溜之乎也。楚红、龚定国岂能放得他走,大步追将出去。楚红舒臂拿住了元超的一条腿用力一拧,将正向马鞍上爬的元超啪地摔到地上。龚定国赶上一步,手起刀落,便似切瓜一般将元超的首级斩了下来。侥幸尚存得性命的三两个家丁趁了这个机会,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抱头鼠窜而去。
发生了这样一场大变故,楚红、龚定国在此地是一刻也待不得了。元彪庄上的打手们得信后很快就会赶到这里,或许还会带来官府捕快。楚红、龚定国抓紧时间在后院挖了一个坑,埋葬了老妪。随后,他们草草地收拾了包裹细软,迎着惨烈的夕阳,在暮鸦凄厉的长鸣声里,悲怆而仓促地踏上了亡命天涯的旅途。
此行去往何处,命运之舟将会把他们载向何方,他们的心中是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