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呼罗珊大道(第7/10页)

但随后一个事故——至少看起来非常像一次事故——发生了。39据说,当冈比西斯在行军途中经过叙利亚翻身上马的时候,不小心被自己的宝剑刺伤了大腿,后来居然得了坏疽,数日内就亡故了。如果真是如此,这真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意外——也是最“适时”的一个意外。事件的受益者显然就是巴尔迪亚,他成了居鲁士仅存的男性继承人,因此会理所当然地继承王位。这都被祭司们预见到,他曾经看到罗克珊生出一个无头婴儿,预示着冈比西斯一脉的断绝,尽管埃及的祭司更加恶毒和别有用意地说冈比西斯让自己遭到厄运——因为传言他曾经脚踢自己姐姐,即妻子的腹部,不仅杀死了胎儿,还害死了王后。现在冈比西斯绝后,似乎迎来了一个和平的大好时机——巴尔迪亚迅速抓住了这个机会。7月,他正式得到祭司们的任命,穿戴上他父亲留下的黄袍和王冠。与此同时,他娶了冈比西斯留下的姐妹王后阿托撒。他保证了传承与血脉。毕竟还会有谁能挑战巴尔迪亚对世界的统治权呢?

但是当新国王对自己的至高无上充满自信,前往凉爽的埃克巴坦那避暑之后,阴谋和谣言仍然在炙热的平原低地地区徘徊。40不管冈比西斯是不是死于意外,这对巴尔迪亚身边的人来说,仍然成了一个可怕的诱惑。在从叙利亚通往扎格罗什山脉的干道上行进的军队已经群龙无首。但这能有多久呢?出身贵族的高级军官们从非洲返回,经历了战争的历练,深谙权宜之术,常常显得比他们的年龄更为老练。例如冈比西斯的“持矛侍卫”就是国王的远房表兄弟,名叫大流士,年龄刚到28岁。在波斯宫廷中地位高下取决于与王室亲近的程度,所以年轻的大流士的头衔远不止它本身所指的仆从地位,其实是极崇高的尊荣,这让他在宫廷中成为公认的至关重要的人物,而且令他成为皇家隐情的知情者和参与者。所以在冈比西斯死前的几周之内,他最有可能被选中作为政变的密谋者。

通过审视和分析,大流士可能以天生政治家那无情的眼光看到巴尔迪亚的地位也许并不像最初呈现出来的那样稳固。部落各位酋长效忠的态度仍然飘忽不定。税收改革的宣言虽然得到被征服民族的欢迎,但不可能在波斯的统治阶层中大行其道。如果巴尔迪亚的私人金库没有告罄,也许还能补充国家税收的亏空。只要新国王不希望走向政治自杀的道路,他几乎不会压榨自己的支持者;但是有些贵族远在叙利亚,被拘押在冈比西斯军营中,似乎留下几乎唾手可得的财富。命令自然下达,那些被认为是巴尔迪亚的反对者的人的财产,包括他们的“牧场和畜群、奴仆和房产”41都被没收充公。虽然急需这批意外之财,但这也带来了可怕的后果:加剧了贵族内部的分裂。在许多波斯人眼中,巴尔迪亚给“他的国家和古老的王位”打上了耻辱的印记。42夏天已经抛弃了一位国王,现在又匆忙计划着处置第二个。

谋反者一共有7人,都是上层人士。其中有年轻的“持矛侍卫”大流士——他也是阿黑门尼德家族成员。并不是所有波斯的重要部落都决定确保他在阴谋中的主导地位,因为还有另外一个富有的贵族、名叫欧塔涅斯(Otanes)的谋反者也觊觎王位,与他竞争。而且,根据后来的传说,欧塔涅斯最先组织了这次阴谋,大流士仅仅是随后被作为事后智者邀请加入的。但这种说法并没有太多的意义。即使被假设为后来加入的人,但人们都知道大流士很快被公认为叛乱的核心人物。他的地位从一开始就显得卓尔不凡。他与居鲁士的血缘关系使他在这7个谋反者中处于中心地位。7人中有一人名叫戈布里亚斯(Gobryas)既是他的岳父也是他的姐夫:姻亲让他们彼此关系密切。大流士的兄弟阿尔塔费尼斯(Artaphernes)拥有超人的勇气和智慧,虽然不在主要的7人谋反者中,但却随时准备听他调遣。各种迹象和家族事务都表明,无论从哪个方面看,大流士都可能是叛乱的首领。

那他为何没有从一开始就参与这次事变?他如何能从歪曲时间范围的做法中获益呢?他可能直接掩盖什么样的事情?这本身就暗示着某个明显却致命的答案——弑君之罪。毕竟,没人比“持矛侍卫”更可能有机会策划谋杀国王了。这样的谋逆行为在冈比西斯的敌人看来几乎是无法实现的。大流士很快证明自己既大胆又无情,他从未夸耀自己所犯下的罪行。结果,这件事情的真相就消失在历史中了。43如果大流士卷入冈比西斯之死的事件无法得到确证的话,那么他毫无疑问地扮演了推动反对巴尔迪亚的密谋的主角。当欧塔涅斯要求更加审慎的行事,暗示需要争取更多的密谋者,多花些时间时,大流士则主张当机立断。他坚持认为不能依靠军队的数量,而要靠速度和出其不意,浪费时间只能让他们失去机会;越果断,越有可能获得成果。

大流士在得到了他的兄弟阿尔塔费尼斯和6个人当中大多数人的支持之后开始行动。他的计算的确精准,一个很难得的机会如今确实来到了。叛乱者和他们的大军沿着呼罗珊大道,紧挨着扎格罗什山脉向前推进,人们觉察到平原夏日的酷热逐渐褪去,秋意渐浓。很快,国王就要从山区返回。如果暗杀小队能够在从埃克巴坦那通向波斯腹地的道路途中的某处开阔地伏击国王的话,也许能相对容易地解决他。这些人都是熟练的骑手——波斯贵族都是自幼在马背上长大的——这7个谋反者和他们的随从风驰电掣只为争取最大的机会。9月他们终于到达了米底边界。面对从埃克巴坦那山区蜿蜒而来的呼罗珊大道,他们仿佛看到巴尔迪亚正从不远的地方慢慢走近。

国王行程的消息很容易得到,这条道路熙熙攘攘,波斯统一各地为商人们带来了收益,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这条大路两旁,来自低地富庶贸易城市的商贾操着各种外国口音,他们的骆驼队满载行囊,蹄声橐橐。44那些来自埃克巴坦那的人们可以向这些谋反者证实国王确实已经离开了行宫,告诉他们国王正在向这里行进,离这里不远了。随着巴尔迪亚王驾日近,道路上往来的车马也日益增多,国王的侍从与先锋就是明显的例子,他们身着华服,胡须和头发精心地卷曲着,手持孔雀羽毛夸耀地警示路人,主公——波斯国王——世界之主就要驾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