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是虞老先生。”
众人的脸上都带上了敬意。
“虞先生。”族长冲着来人拱手行礼。
那位虞老先生虽须发皆白,但他背脊笔直,双目神光湛湛,毫无浑浊之色。
“你要关地宫?”
他神色肃穆,话语之间含着冰霜。
面对其他人时,他可以做到镇定自如,可对着这人时,他即便身为族长,也还是带上了三分敬畏。
“是。”他低头承认。
“混账!”虞老先生袍袖一挥,差点直接打在他的脸上,“我虞家先祖自建造地宫以来,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向来地宫在,我虞家就在,就算当初天下大乱,改朝换代的时候,虞家举族迁移,也没把地宫给扔下,你现下,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要把虞家立世的根基给扔了?虞世宗,你百年之后要如何去面对列祖列宗?你又要如何对得起我虞氏全族上下?!”
自他当上族长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么不客气的指着鼻子痛骂了,虞族长伸手抹了把脸,道:“我什么都不做才是对不起虞氏族人!地宫不关,那些妖物就会不断的爬上来,现在已经死了十六个人了,难道要我虞氏上下的人都死光了吗?”
他作揖,再次行了一礼,“先生将毕生的心血都倾注在了地宫,是对它感情最深厚的人,先生的不舍我明白,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也不想做到这个地步,可您能压制住地宫里的那些怪物吗?”
不能!
如果能压制的话,他早就压制住了,不会等到现在这种已经不能控制的时候。
虞老先生满身的精神气瞬间就消失了一层,原本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就让他心力交瘁,现在更是面色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老师?”与他一起来的人伸手扶住了他,神情担忧。
老先生摇了摇头,他努力地挺直自己的背,目光锐利,紧盯着族长,一字一句寒声道:“那就把你那孙儿给它!”
族长瞳孔紧缩:“您说什么?!”
“我说!把虞耀给它们!!”
骤然响起的咆哮让糖糖打了个冷颤,他动了动脖子,似乎想朝下边看,却被花满楼阻止了。
他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背脊,把他搂的更紧了些。
“不行!我不允许!”说话的是一个年老的妇人,她的脸上都是泪,“虞先生您行行好,那是二丫头唯一留下的血脉啊,大郎早逝,我们膝下就剩这一根独苗苗了,他若有事,我也不活了......”
“你还有脸提二丫头!若非是她,我虞氏一族何来今日大祸!”
这话一出,原本面有不忍的众人,也纷纷生出些愤慨来。
妇人瘫软在地,她求助的看向族长。
虞族长脚步沉重的走了过去,将妇人从地上搀扶起来,他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然后在人群中环视一圈,“二丫头已经死了!我亲自将她送进了洞底下,这还不够吗?!”
接触到他目光的人,纷纷低下头,不敢再和他对视。
“虞先生。”他叹了口气,“我膝下子嗣单薄,这辈子仅有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儿子没能养大,不到十岁便去了,女儿犯下大错,被我亲自送走了,耀儿是我唯一的血脉了......”
说到这儿,他声音不稳,再也维持不住自己的平静。
唉,几位族老也是面露不忍,纷纷开口劝解。
族长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继续说道:“何况,就算是把耀儿送进去,也太平不了多久,一个月,两个月,最多半年,又会故态复萌,我们已经试过了不是吗?”
虞老先生冷笑一声,刚要说话,可就在这个时候,轰隆隆——大地在颤动,屋瓦成片成片的往下掉,下盘不稳的人东倒西歪的跌倒在地。
“怎么回事?!”
“到底怎么了?地震了吗?”
虞老先生面色大变,“不好,是地宫!”
“那边怎么了?你没让人在那边守着吗?”
“怎么可能不让人守着?!”他烦躁的说道:“虞兴带着人看着,没有我的命令,不会离开半步!”
轰!大地裂开了,巨大的黑影爬了出来,将整个天空遮掩了大半,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底下一片惊恐,所有人你拉我我扯你,彻底乱了套。
老实和尚目瞪口呆,“我滴个佛祖乖乖,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你看到什么了?”花满楼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扶着树木,沉声问道。
“黑影!”和尚吞了口唾沫,惊骇道:“庞大到足以遮天蔽日的黑影,鬼知道是什么玩意儿!”
“啊!它炸开了!”
确实是炸开了,分裂成无数个细小的影子,密密麻麻下雨一样从半空中掉落下来。
“救命!”女人的尖叫声响起,二十多只虫子咬在了她身上,她又疼又怕,赶紧伸手去拍,可下一瞬,那些黑虫子已经像是滴在海绵上的水一样,从她的肌肤上渗透了进去。
女人已经吓得哭都哭不出来了,只能不断的喊救命,可这个时候,人人自顾不暇,哪里还有人能顾得上她。
瘫软在地的女人差点没被人踩成肉饼——如果不是花满楼拉了她一把的话。
“你怎样?”他声音焦急,却也不失温柔。
女人眼镜一亮,伸出手来刚要喊上一句救命,可她刚张口,却再也没能说出话来。
那张原本年轻丰满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下去,光滑的肌肤萎缩干枯,似乎一下子,有什么东西瞬间将她所有的精气和血肉都给吸走了。
“小心!”老实和尚拉着人后退好几步。
花满楼看不见,他却看的清楚,女人的口鼻之中冒出好几团黑色的雾气,那些雾气扭动着,重新凝聚成虫子的形状,然后煽动者翅膀,再次加入虫族大军。
事情非常不妙,只这一会儿的功夫,好多人倒了下去,再也没能爬起来。
“进祠堂!都进祠堂!”
族长的声音已经扭曲到变了形。
碰——厚重的大门被用力地关上,不断的有人在外面拍打着,请求着,求里面的人让他们进去,在知道那扇门终于不会再打开之后,请求变成了痛骂,再然后,那些痛骂声都没了。
门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致,进到里面来的人不多,大概三四十个,都是站的离大门进的一些人。
“他们......都死了吗?”有人哆哆嗦嗦的问。
祠堂里,一排排森冷肃穆的灵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虞老先生阴冷的目光看了过去,吓得说话的人立马缩回了脖子,再也不敢吭声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清脆的童音响起,“姥姥!”小孩哒哒哒的跑向妇人,一下子抱住了她的腰。
侥幸逃过一劫的老妇看到原本以为已经凶多吉少的小外孙突然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喜极而泣,她蹲下身子,又是抱又是亲,心肝宝贝一阵乱叫,“你怎么会在这里,偷偷跑出来的吗?幸好幸好,老天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