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3/4页)
“选晚宴的时间和安排座位一样是一门学问,昨天的舞会,玛丽安娜·昂立夫妇没有能够到场,就是因为一个糟糕的时间安排。”
“通常舞会会比晚宴提前更多的时间发出请帖,越是隆重而盛大的舞会越是会提早通知,甚至会以口头的形式提前透露出口风,以方便其他人家准备。重要的是,晚宴或是舞会尽可能不要出现冲突,这只会让双方都尴尬,昂立夫妇因为昂立先生家中一门亲戚举办的一个小型的舞会,不得不放弃参加加西亚伯爵家的舞会,这是一个因那位亲戚而造成的重大错误。”
“我相信如果可以选择,玛丽安娜小姐一定会去加西亚伯爵家的舞会,但因为那是一位昂立家的亲戚,他们作为亲人不便于缺席,所以只得遗憾错失良机。”
吕德太太摇摇头,阿黛尔也相信,玛丽安娜那样希望能够往上走得更高的一位夫人,肯定更想要去参加大型舞会认识更多的人,可惜她丈夫恐怕持反对意见,更愿意支持家里的亲戚。
一般来说,夫妻两个不会分开去参加不同人家的舞会,所以玛丽安娜的遗憾在两日后送过来的书信中,表达得明明白白。
阿黛尔原本正在家中专心准备晚宴,这段时间又正好没有应邀,是一小段的空档期,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就是缺席的这么几天,外头居然就有了关于她的风言风语。
说到底还是几日前加西亚伯爵的那一场舞会上的事情闹的。
对于那些英国商人来说,他们是来巴黎寻求合作的,这一场舞会是他们试探巴黎社交圈的敲门砖,却万万没想到他们带来的一位爵士是个拖后腿又会“发酒疯”的家伙,被阿黛尔点出来,一下子搅黄了一半的事情。
对于赚钱一事,大概是没有人不热衷的。
商业贸易理论上对双方都是互利互惠的,但因为这第一次的出师不利,他们没有能够如期谈拢,不过随后的舞会上,他们还是很快地打开了局面。
接着,不知道从哪里,就开始传来了一些对阿黛尔的不好的声音。
玛丽安娜也没有瞒着她,直接就在信里问了这件事情,她因为没有到场,所以也不知道阿黛尔究竟是做了什么,到了什么程度,但就她从卡斯特拉纳夫人那里了解到的来看,她认为阿黛尔是被人抹黑了,也许是嫉妒她的家世、她的容貌、她所拥有的一切,也许是看她最近势头太好,可能阻碍了谁的路,才想要打压她。
不过,在听到这种流言的当场,德莱赛尔夫人、卡斯特拉纳夫人甚至包括杜瓦尔小姐等,都或多或少在公开场合替她正名,玛丽安娜的言辞中也不乏那么一点邀功的意思。
阿黛尔连忙回信,压下心中的恼怒、无语、意外和茫然。
先是郑重表达对表姐告知自己此事的感谢,也为她为了她解释所付出的努力表示感激,然后再询问其中更多的细节,然后礼貌地提示几句,说自己想要举办晚宴,请表姐一定要到场。
在这之后几天里,阿黛尔又陆续收到了其他几家夫人寄来的信件,甚至还有来自想要和她结交成为挚友的莫嘉娜·杜瓦尔小姐及其委婉的问候信件。
她们大都是说了同一个意思,表示对她的宽慰同情,然后贬斥那些传流言的家伙,但她们用词谨慎,并不会直接告诉她究竟是何人传了消息,也找不到最初的源头。
倒是卡斯特拉纳夫人,见她回信都不乏那么些心焦的情绪,宽慰了几番之后,隐晦地提点和猜测,说可能是那位与她有些恩怨的艾达·德西小姐传了流言。
流言的风头变得也挺快,内容还挺多。
最开始是说她野蛮无礼、冒犯了英国商人,是有心不想让大家“互利共赢”,夸张一点的就有说是公爵府想吞下所有的利益或者是想挑起英法两国的矛盾。
在有一些人帮她解释了之后,原本的流言淡去却未消,只是变成了更为针对她的,譬如她礼数极差、待人无礼、为人刻薄,或者是说她妄图成为第二个“罗兰夫人”,后一点就比较无根据了,不过很明显,目的只有一个,阻碍她的婚事,让大家认为她不是一个很好的妻子人选。
阿黛尔自然也看明白了这一点,聪明人都看出来了,想必是有人想要她在复活节舞会彻底扬名之前,把她打压下去。
公爵很快也插手了此事,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污蔑他唯一女儿的坚定态度很快就遏制住了一部分的风向,然而最终让此事相对悄然的却并非如此。
“小姐,您还好吗?”
玛丽知道阿黛尔已经郁郁不乐几日了。
谣言对她确实造成了一定的影响,然而真正让她感到痛苦的却不是这个原因。
只是周围的人都误会她是因为流言才看起来没有什么兴致,虽然所有的安排依然落实,但她看起来就没有最初那么快乐了。
“不,我没事。”
阿黛尔摇摇头,她手边上一本讲述情爱的时下流行小说已经摊开很久了,她却一页都没有看。
阿黛尔一直以为自己能够适应得很好,就她目前的表现来看,她也确实已经极大所能地适应这个时代,适应这个社会,然后努力地做好一个公爵小姐应该做的,譬如管理公爵府、譬如专心地筹办一个晚宴,再有把自己拾掇得漂漂亮亮,言行举止合乎礼仪,让自己表现得优雅,努力地不让家族的名声被抹黑。
她也知道,正如公爵安慰她的,这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风波,在公爵府的影响力下,很快就会过去,只要她后面表现得得当,就不会有人再翻起这件事情来影响到她。
她并不觉得自己是值得每个人都喜欢的金币,即使是钱,兴许也有人不喜欢呢。
然而这次事情表现出来的似乎完全被言论所困缚住的无力感,才是真正让她感到意外乃至于难以接受的。
言论当然具有力量,流言也确有杀死人的能力。
然而当她意识到自己的所有价值,只能够通过管理以丈夫为核心的家庭、只能够通过生养孩子实现的时候,她才真正意识到这个社会对她最大的困难在哪里。
“真糟糕啊……”
阿黛尔忍不住心想。
虽然她在现代也称不上是一个伟大的劳动者、一个努力的无产阶级,但是当她没有其她选择,甚至女性连占有公共话语权和基本的言论自由甚至是爱国热情的表达都会被其他各种客观因素限制的时候,她才真正感到可怕。
无可否认,她确实尽己所能,享受生活,去热爱这份新的职位“公爵小姐”,但是她完全没有信心自己作为一个接受了现代自由平等思想的人,能够一辈子忍受这种被捆绑而没有自我价值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