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葡萄美酒夜光杯(第9/11页)

哑女人眼中露出奇怪表情。

沈神通道:“你眼角挤出的浅浅皱纹,以及唇角微微下垂的线条,已经透露你内心强烈的焦虑惦挂,难道你也是严北的女人?”

哑女人徐徐俯首低头,叹一口气。

沈神通道:“你知道严北有双重杀身之险,一是与刀王蒲公望的决斗,如果败北当然连命都没有。第二重是人面兽心陶正直的可怕陷阱。因此一提到严北名字,你就禁不住焦虑惦挂了。”

哑女人后来在门口把风,让沈神通写信。

这封信写了很久才完成,但哑女人拿到手里一看,纸上连一个字都没有。

事实上不是没有,只不过整张纸都是数字而不是文字,哑女人完全不明白这些数字代表什么意义,所以等于阅看一张白纸一样。

沈神通显得筋疲力尽,声音很衰弱,道:“此信就算被鸡婆婆搜到,也不能证明你有任何图谋。唉,我一定已认为自己无法康复,已经没有亲手收拾严温的机会,才会借助武林同道力量削弱大江堂势力,我如果调集官军大举进攻,虽然也可以重创大江堂,但那三香五舵等首脑人物必定逃掉,然后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哑女人悄然出去了。

沈神通觉得越来越疲倦,尤其是信中嘱托南京绸缎庄林掌柜送银子给马玉仪做生活费,顾虑一去似乎失去支撑求活的力量。

四周似乎变得朦胧昏暗。

“极力苟延残喘实在很累人,我好想就此一觉睡着,我好像已没有放不下心的事,也没有必须抗之的理由,而事实上我实在太疲倦了。”

他眼睛缓缓闭上,眼睛闭上并不要紧,任何人都应该借助睡眠以恢复体力,问题是他已办妥后事,好像已经可以放心,因而求生苦撑意志忽然消失。

所以他这一闭眼,恐怕永远也不会回醒。

人类在某些艰危关头,意志和勇气往往变成最重要的因素,精神的力量往往可以使肉体度过难关。

但沈神通居然没一瞑不视。他虽然闭上眼睛,思想仍在活动,他这时想起的是被囚在石室多年的七位高手。他实在不该就这样舍弃他们置之不理。

血剑严北非法私囚这些人竟达十余年之久,他如果不知道也还罢了,但既然知道岂能不管?正义、公理等等抽象观念都居然变成血液中的氧气,也变成意志的养份,沈神通沉重地叹口气,忽然跌坠于酣睡乡中。

第二天早上,沈神通居然会回醒而没有长眠不起。

再过两日沈神通身体显然好得多了,当然这只是比较式的说法,所谓好得多只不过比奄奄一息说来强些。

事实上他伤势仍然严重,若是普通人恐怕活不下去了,但沈神通这时居然可以自己挪动身子了,而如果他不怕伤口迸裂的话,甚至可以慢慢下床走动。

鸡婆婆每天来给他换药,哑女人和麻雀则三天都不曾露面。

那封用数字密码写的信,不知有没有送到林掌柜手中?哑女人何故芳踪沓然?不过,沈神通并不寂寞,因为那七个被囚着每天三次叫啸哭笑擂墙撞门,使得地牢内一片热闹。

虽然每天只是三次,但并不是等到吃饭时候才开始,通常是半个时辰前,就有嘶哑低沉的声音传出来,声音越来越响亮有力,也更为接续紧凑,终于汇聚成一片极热闹吵耳的合奏。

直到吃饭的时候,便没有一点声音。

似乎个个都有吃饱就睡的习惯,或者吃饱了都懒得弄出声音。

不论是何原因,反正寂然无声就是。

沈神通却从这种情形推测出不少奇怪秘密,因为他是神通,又恰好有机会有时间观察聆听,所以他知道了不少奇怪秘密。

第四天中午,哑女人终于出现。

她带着丰富的午餐,还有一些只有沈神通才有本事捕捉的表情。

沈神通靠墙而坐,腰背有枕头垫着。

哑女人用手势问他:“你已经死不了?你味口好不好?”

她得到答复之后又问:“你先吃药还是先吃饭?”

吃药?吃什么药?鸡婆婆早餐时份已替他换过药也吃过药。

虽然鸡婆婆面色比平日阴沉得多,显然满腹心事,但她包扎手法仍然是第一流的。但现在哑女人叫他吃什么药?沈神通终究是沈神通,锐利目光在她身上上下一扫,说道:“你刚从南京回来吗?”哑女人点了点头。

“林掌柜托你带药给我?”

哑女人又点点头。

“好,我先服药然后再吃饭。”

哑女人拿出一个小玉瓶,还有一张折起的信笺,通通交给沈神通。

沈神通慢慢打开瓶塞,一股清香扑鼻透脑,精神为之一爽。

不可能的事竟然变为可能,少林寺无上刀伤灵药六度慈悲散果然已握在手中。

这一点却也不得不佩服师父孟知秋的远见,他特地存了一份辛苦求得的六度慈悲散在林掌柜那边,以便急需之时,连药带钱以及各种其他支援都能立办而不至耽误时机。

在热闹吵耳啸叫擂撞声中,沈神通服过药,其后又吃过饭。

然后众声沉寂。

沈神通直到此时,竟还不打开信笺间看。

哑女人用手势问:“你已经知道信上写些什么?”

“不知道,但不必急,反正我别的没有,时间却多的是。”

哑女人问道:“他会不会通知官府派大军来救你?”

“这样做法并无好处,严温可以早一步杀死我,官兵收回我的尸体,对他们对我都没有意思了,何况我答应过严温不调动官兵对付大江堂。”

哑女人说:“你有许多太阳月亮(即时间),但我反而没有了。”

沈神通一点都不惊讶,道:“是不是严温、麻雀东窗事发?鸡婆婆早上面色坏透了,坏得比烂柿子还可怕,但她有权力有本事对付严温吗?”

哑女人说:“当然有,因为她其实就是严温母亲。”

沈神通猛可里感到悲剧之可怕意味。

因为凭他的观察(他的观察绝少错误),麻雀极可能是鸡婆婆的女儿,故此严温、麻雀就算不是同父母的兄妹,也必是异父同母兄妹,乱伦的悲剧。

他打个寒噤,他本来可以制止这幕悲剧,不管严温多么该死,但这种可怕之事,还有可爱活泼的麻雀,唉……以大江堂势力财富,以严温甚至麻雀本身武功,都不足以抵抗命运的一击,难道命运力量大得亘古以来无人可以与之匹敌。

“你说你没有时间?”

沈神通回到现实中,说道:“是不是因为你设法使鸡婆婆发现这件事?但鸡婆婆应该不会因此而对付你,她伤脑筋的是善后问题,例如不让他们关系继续下去,还绝对不可让麻雀怀孕等等,至于你有何相干、’哑女人眼中露出叹气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