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怜花怜月更怜人(第6/9页)
但万一她竟然正如青衣妇人所说毫无武功,那么她有什么可能制服那青衣妇人?有何可能能够安然脱身?
但如果她全无武功,她何以又敢说五女之中只有她可以不死(假如青衣妇人出手的话)?
他两道浓眉逸散出忧虑,而不是发怒。
他魁伟的身形忽然从听众席中站了起来。
老法师洪亮的声音忽然中断,作了一个手势。
呼延长寿马上很注意地望住老法师。
那是因为老法师手势看似随便挥舞一下。但在呼延长寿感觉中,却是一招极厉害的奇奥刀法。
这一招如果用刀施展出来,十个八个强敌尸横就地,并不奇怪。
本来任何上乘武功,都足以引起呼延长寿的注意。
何况是刀法!
呼延长寿好像只站在荒野中,周围一百几十个听经的男女善信根本不存在,他眼中只有那老法师一个人。
老法师仍然那么庄严,但眼光和声音都很柔和,他说道:“我想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呼延长寿道:“不见得,但我却知道你是侧峰大师。”
老和尚的笑容既慈悲又亲切,道:“我介绍你去见一个人,好不好?”
呼延长寿后来连自己也奇怪,何以拒绝得那么快和那么坚决。他说:“谢谢老法师眷爱,但我现在谁都不想见,尤其是他!”
这个“他”是谁?呼延长寿没有说明,而侧峰老法师居然也不问。
佛道两门中的高僧仙人,往往会有奇怪莫测的举止。
侧峰老法师目送呼延长寿走出讲堂,还看见他稍稍低头,以免碰到堂外一株枫树的枝叶。
老法师没有再叫住他,面上表情除了几丝悲悯之外,便没有其他意思了!
寒山寺外就是一条溪流,横互河面那座古桥已经不知建造于几千年前。
但我们仍然可以想像那唐代诗人张继,当他中宵惊醒大有所感,而写下:叶落鸟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这首传诵千古的名诗之时,张断先生的船一定不会离得很远,甚至很可能就泊在这座古桥边。
呼延长寿刚走上桥面,脚步蓦然停窒。
此时桥边有两艘乌蓬小船靠泊。
每艘小船都钻出两个女人。
呼延长寿眼睛一时瞪得比胡桃核还大。
怎么那么巧?崔怜花为何也来到姑苏寒山寺?
他瞪视着美貌如春花,袅娜如杨柳的崔怜花。
看她轻轻盈盈踏上岸,禁不住低微嘿一声,心中本来挤塞得满满的莫名其妙情绪,似乎忽然消散。
崔怜花以极优美动作转半个身,仰起娇靥向桥上的呼延长寿望了一眼。
她的眼波使人禁不住想起西湖的碧柔湖水,使得呼延长寿听见他自己的心脏咚地大跳一下。
可是恬静清莹的湖水总不免也有些涟漪,何以她美眸中全无一丝波纹?莫非她也认不出我了?
抑是认为不屑一顾?
心脏由激跳而忽然变为收缩,有点痛楚,好像被崔怜花眼光刺穿胸膛,在心脏上留下几道伤痕。
虽然如此,呼延长寿仍然看得见崔怜花身后是个秀美侍婢。
而另一只船上来的两个女人,其一是个中年美妇,身穿色彩鲜艳真丝衣裙,裤袖在微风中轻轻飘扬,更添风韵。
她后面也是个侍婢,腰间有口短剑。
他不但能看见这些人,还能听见崔怜花向侍婢问:“咦!小鹃,那个人是不是他?”
秀美的小鹃目光流转,扫过桥上,轻轻道:“是的,一定是他。”
崔怜花摇摇头,道:“他跟着我有什么好处呢?”
小鹃道:“只为了远远瞧你一眼,除了他之外,还有很多人也是这样!”
呼延长寿心中多了几道伤痕,身子转向古桥另一端。
举步之时,耳中却仍然听见崔怜花说:“另外那个人的嘿声含气敛劲,内力极之深厚,我只希望他不要老跟着我……”
那崔怜花和中年妇人以及两名侍婢,后来究竟走入寒山寺?
抑是到别处去?
呼延长寿不知道她们到那里去了,但心中产生了另一种感触。
他在气味馥郁泥土肥沃的田野中默默趋行,他心中伤痛仍在,那是因为崔怜花居然已完全不认识他了。
第一次相见只不过是昨天之事,何以今天就连一点印象都没有?
此所以他必须比她更澈底更乾脆完全忘记她。
从今以后若是狭路相逢,定必有如从来未见过她一般,定必望望然而过之。
——但由昨天到今天,脑海里心头上都是她,情绪因而烦躁,紊乱不堪。
——我如果真要忘了她,为何还要跟踪这个白衣秀士?
在他前面不很远有个一身白衣的年轻文士,也是踽踽独行于田野泥路上。
这个白衣秀士,刚才站在古桥另一端,遥遥望着崔怜花。
当崔怜花眼波掠到他那边,呼延长寿还来得及看见她澄澈眼波中涟漪迭起。
这也是使他心中多几道伤痕之故。
由于那白衣秀士一直跟着她,故此认得他。
这本来既平常又正常的事,任何人若是被人跟了一些日子,怎会不认得跟踪者的面貌呢?
只不过她眼波中涟漪叠生扩散,问题就大不相同了。
她就算对我呼延长寿没有好感,但眼色中也不应该表示连一丝印象都没有,而却对另一个也是陌生者,流露出波荡心情。
那白衣秀士是谁?
他长得很标致?
武功很高?文才很好?
抑或是很有钱?
他忽然发觉已经走到苏州西北角的虎丘。
虎丘是我国著名古迹胜地,每逢春秋佳日游人如纤,即使是平日,也仍然有不少的游客。
所以那个白衣秀士站在千人台下,有几个人刚好在他旁边不足为奇。
而他后来穿过“别有洞天”拱门而宁立于剑池边,仍然有些人在他身畔,亦不足以引起别人注意。
那剑池声名虽盛,其实不大,只不过是在两座石崖之间的一行潭水。
据说吴王阖闾的陵墓就是秘密筑于池底,这个传说是真是假迄未可知。
呼延长寿虽想瞧瞧那白衣秀士的样子,然而他却没有走到剑池边,反而是在半空中的石桥上。
在桥上的人既可以俯视底下的剑池,又可以前往更高处的云岸寺,那著名的虎丘塔就在寺内。
本来对于这个白衣秀士只不过好奇和不忿而已。
但现在却平添一种奇怪感觉。
呼延长寿曾经用心想了一下,却终于弄不清楚那怪怪感觉究竟是什么?亦不知道何以会产生?
好在不必跟这个人交朋友,所以想了想也就淡然丢开。
那白衣秀士既然仍旧宁立池边,呼延长寿眼睛不必紧盯他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