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战争之雾,战场之风暴(第6/7页)
弗林还是一副犹疑的神情,他又挠了挠头顶的白发,才行了一个军礼,牵着马向正在收缩的达西瓦的通道走去。一路上,他迈着瘸腿,摇着头,像达西瓦一样喃喃自语着。
兰德想要大声呼喊,他不能疯掉,他们也不能。弗林的通道消失了。兰德重新开始查看那些树梢。山谷中又恢复了平静,时间悄无声息地流淌着。夺取这片山地中的前哨站是一个糟糕的计划,兰德现在愿意承认这一点了。在这样的地形中,可能一支军队就在距离你半里的地方,而你却全无察觉。在这样茂密的丛林里,你就算是距离一支军队只有十步可能还是不知道它的存在!他需要在一个更合适的地方与霄辰人作战,他需要……
突然间,他开始和阳极力抗争,抗争骤然涌起,要撑裂他头骨的阳极力。虚空消失了,崩碎在剧烈的冲击中,狂乱,晕眩,他放开了真源,以免真源将他杀死。恶心的感觉绞拧着他的内脏,他在重影的视野中看见了两顶剑之王冠,它们就落在他面前厚实的枯叶上!他倒在了地上!他似乎不能正常呼吸了。他拼命想要吸进一点空气。王冠上的一片黄金月桂叶折断了,几个小黄金剑尖上染了血渍,肋侧灼热的剧痛让他知道,那些永远也无法治愈的伤口又裂开了。他想要站起来,却只是发出一声呼喊。他惊愕地盯着一簇黑色箭羽,那枝箭穿透了他的右臂。他呻吟一声,瘫倒了下去,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脸上流下来,在他的眼前滴落,是血。
他模糊地听到一阵阵嚎叫声,骑兵出现在北方的树林里,正在沿着山脊冲过来。其中有一些放低了骑枪,有一些飞快地拉放着短弓,他们都披挂着蓝色和黄色的多重甲胄,头盔如同巨大的昆虫头颅。是霄辰人,看样子足有几百。是从北方杀过来的,应该就是维蓝芒所说的苍蝇了。
兰德竭力想要碰触真源,现在已经来不及担心会呕吐,或者会栽倒在地。如果换作别的时候,他也许会对这种场景感到好笑。他拼命地……那就像是在黑暗中用麻木的手指摸索一根针。
是死亡的时候了,路斯·瑟林悄声说道。兰德一直都知道,在最后的时刻,路斯·瑟林一定会出现。
在距离兰德不到五十步的地方,提尔人和凯瑞安人吼叫着冲进霄辰人的队伍里。
“杀啊,你们这帮狗崽子!”安奈伊莱尖叫着,从马鞍上跳下来,站到兰德身旁。“杀啊!”这位满身绫罗、相貌迷人的女士喊出了一连串让马车夫都会瞠目结舌的脏话。
安奈伊莱牵着马,瞪视着那群厮杀的男人,过了一段时间,才将视线转向兰德。而此时艾里尔已经跪到兰德身边,将他翻转过来,一双黑色的大眼睛看着他,流露出复杂难解的神情。兰德觉得自己仍然无法动作,他的力量仿佛已经流光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眨一下眼,尖叫声和钢铁的撞击声不断传入他的耳朵里。“如果他死在我们手里,巴歇尔会把我们吊死的!”安奈伊莱现在肯定没有一点笑容了,“如果那些穿黑色外衣的怪物抓住我们……”她哆嗦了一下,向艾里尔俯过身去,紧握着匕首的手不停地挥舞着。兰德刚才并没有注意到她还带着匕首,匕首柄上嵌着一颗红宝石,如同闪烁的血红眼睛。“你的长枪队长可以分派出一些人将我们送走。在他发现之前,我们已经能走出几里路了,等到我们返回自己的庄园……”
“我想他能听见我们的对话,”艾里尔平静地打断了她,她戴着红手套的手移向了腰间。是在将一把匕首插回到鞘里吗?还是要抽出一把?“如果他死在这里……”她向安奈伊莱一样猛地闭上嘴,向身后转过了头。马蹄雷鸣般敲击着兰德身两侧的地面,大批骑兵向北冲去,直扑霄辰人。巴歇尔手握长剑,几乎没有拉紧缰绳就从马鞍上跳下来。瑞格林·帕那下马的速度要慢一些,他挥动长剑,向如同洪流般从他身旁驰过的骑兵喊道:“为了国王和伊利安,冲锋!冲锋!黎明君主!黎明君主!”钢铁撞击声变得更加激烈,随后又传来一阵阵尖声嚎叫。
“这大概是最后一招了,”巴歇尔皱起眉头,用怀疑的目光瞪着那两个女人,然后他又立刻提高声音,盖过战场的喧嚣,“毛尔!烧了你那一身殉道使皮吧!快过来!”感谢光明,他没有喊出真龙陛下已经不行了。
兰德努力地将头稍稍转动了一点,让自己能看到伊利安人和沙戴亚人正在向北驰骋。那些霄辰人一定已经退却了。
“毛尔!”吼声再一次从巴歇尔浓密的胡须中冲出来。毛尔从疾驰的马上摔落下来,几乎砸在安奈伊莱身上,安奈伊莱用不满的眼神看着毛尔,显然正在因为他没有道歉而感到气愤。但毛尔已经跪在兰德旁边,将黏在他脸上的头发拨开。当安奈伊莱意识到毛尔就要开始导引的时候,她立刻就向后退开了,实际上,她是向后跳走的。艾里尔站起身的时候动作要平稳得多,但她退开的速度并不比安奈伊莱慢,同时她将一把白银握柄的匕首插回到了腰带上的鞘里。治疗是一件简单的事,虽然并不算是舒服。箭杆后半部被撅断,其余的部分从前面猛地抽出,这让兰德吸了一口冷气。但这是最干净的办法,尘土和碎屑会被带出去,肌肉更容易弥合起来。只有弗林等少数几个人能用至上力移除伤口深处的异物。毛尔将两根手指按在兰德的胸口上,用牙齿咬住舌尖,表情专注地开始编织治疗能流。但毛尔习惯使用的治疗能流对现在的兰德没有用处,那不是弗林使用的复杂能流,很少有人能编织出那种能流,至今为止也没有人能比弗林编织得更好。毛尔的能流则更加简单、粗糙。能流的热量涌过兰德的身体,让兰德哼了一声,汗水从兰德的每一个毛孔中渗出来,他从头到脚都剧烈地颤抖着,一块烤箱里的肉大概也不过如此。
突然的热力洪流在缓慢地消退。兰德不停地喘息着。在他的脑海里,路斯·瑟林也在喘息。杀了他!杀了他!一遍又一遍。
兰德将那个声音压制成一阵模糊的“嗡嗡”声,然后感谢了毛尔,那名年轻人眨眨眼,仿佛对兰德的感谢很吃惊!兰德抓起地上的真龙令牌,强迫自己站起来,但还是微微晃了一下。巴歇尔想要伸手扶住他,但被他用手势制止了。他可以自己站稳,虽然有些勉强,现在他觉得导引就像挥动双臂飞起来一样困难。他碰了碰肋下,衬衫已经因为浸透血液而变得湿滑,但那个陈旧的圆形伤疤和横过它的新割伤摸上去只是变软了,它们永远都治不好,不过现在它们的状况已经算是最好的了。片刻间,兰德只是审视着那两个女人。安奈伊莱含混地嘟囔了几句庆贺的话,还给了兰德一个微笑,让兰德怀疑她是否还打算牵住他的手。艾里尔站得笔直,表情极为冷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们是打算任他自己死掉,还是要杀死他?但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她们又会命令部下参与战斗,并跑过来看视他?当她们谈到他就要死了的时候,艾里尔为什么要抽出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