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钢铁的时刻(第7/10页)
还没有等博图姆做出反应,一名骑兵穿过前方的树林跑了过来,那是一名凯瑞安人,他在三个人面前猛地勒住缰绳,上半身拼命地坠向后方,才让坐骑停下来。博图姆认出来者是他的部下,这个豁牙的汉子在面颊两侧都有伤疤,博图姆记得他名叫杜易勒,来自博图姆在科采恩的采邑。
“博图姆领主,”杜易勒喘息着,匆匆鞠了一躬,“有两千名塔拉朋人紧追在我身后,他们还带着衣服上有闪电的女人!”
“紧追在他身后,”维蓝芒轻蔑地说道,“我们倒要看看我的人回来的时候会怎样说。我看不出……”
呼喊声在前方很近的距离内突然爆发,将维蓝芒的话在半途中打断。霹雳一样的马蹄声随之响起,枪骑兵正在向他们冲锋,一股洪流从树林中出现,径直扑向博图姆和其他人。
维蓝芒笑着说:“随意去杀吧,葛德芬,”他以华丽的姿势抽出佩剑,“我会使用我的手段,就是这样!”他回身向自己的部队驰去,一边将佩剑在头顶挥舞,一边喊道:“桑尼戈!桑尼戈与光荣!”他没有喊出他的国家,没有喊出提尔是他和他的家族的挚爱,这一点并不奇怪。
博图姆也在朝同一个防线疾驰,一边喊着:“赛甘和凯瑞安!”现在还不是挥剑的时候。“赛甘和凯瑞安!”那个家伙到底想要什么?
雷声隆隆,博图姆惊惶地抬头向天空望去,天上的云并没有增多。不,杜易勒——还是叫代林?他提到过他们有女人,这时博图姆已经忘记了那个提尔傻瓜想要什么。戴着钢制护面的塔拉朋人涌过被树林覆盖的丘陵,正向他冲来,地面喷出火焰,天空向他们落下了闪电。
“赛甘和凯瑞安!”他呼吼道。
风起。
骑兵在茂林的树林和灌木丛中相互撞击,昏暗中,咫尺难辨,天空中的云层正在变厚,但被树冠篷盖遮住的人们看不到这些,喧嚣的人喊和马嘶声淹没了大部分钢铁撞击的声音。有时候,地面会发生一阵颤抖;有时候,敌人会发出一阵阵吼声。
“登·鲁申诺!登·鲁申诺和蜜蜂!”
“安那林!安那林的力量!”
“海林!海林!为了桑那蒙大君!”
瓦雷克只能听懂“大君”这个词,但他怀疑这片土地上任何敢自命为大君的人,都不会有机会立下誓言。
他从敌人尸体的腋窝下抽出自己的剑,让那名矮小的白皮肤敌人栽倒下去。那是一名危险的敌人,幸好他犯了个错误,将手中的剑举得太高,那个人的枣红色坐骑冲进了一丛灌木。瓦雷克感到片刻的遗憾,那匹马看上去比他被迫骑的这匹白蹄子褐色马更好,但现在不是遗憾的时候。他从茂密的树林间望过去,这里的树枝上都垂挂着许多藤蔓,还攀附着一丛丛灰色的、羽毛一样的寄生植物。战斗的声音从所有方向传来,但在一段时间里,他没有看见任何活动的东西。随后,十几名阿特拉枪骑兵出现在五十步以外,他们一边催马前进,一边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但他们同时又在大声地彼此交谈,这足以证明在他们的胸甲上涂绘红十字是正确的。瓦雷克拢起缰绳,打算叫他们过来,虽然这只是一群缺乏训练的乌合之众,但在他把急令送达旗将奇安麦之前,他需要护卫。细长的黑影从树林间闪过,阿特拉人纷纷从马鞍上栽倒,他们的坐骑四散逃开。眨眼间,瓦雷克面前只剩下十几具尸体摊在潮湿的枯叶上,每一具尸体上至少竖着一根十字弩箭。没有任何动静。瓦雷克禁不住哆嗦了一下。那些穿蓝色外衣的步兵乍看上去像是很好对付的敌人,根本没有一根长矛在掩护他们,但他们从不走进开阔地,只是分散成小队,藏在树丛中。他们还不是最可怕的敌人,瓦雷克在法美镇见到过常胜军向海船上的溃退,那些敌人才是最可怕的。但就在半个小时以前,瓦雷克见到了一百名塔拉朋人在与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作战,一百名长枪手对一个人,而塔拉朋人都被撕成了碎片,的的确确是被撕成了碎片,人和马一个接一个地爆炸。那名屠夫在塔拉朋人转身逃亡的时候仍然没有停止屠杀,直到他的视野中再没有任何塔拉朋人。也许这并不比地面在脚下爆炸更糟,但至少罪奴会给你留下一具可供埋葬的尸体。
在这片树林中,一名率领着一百名阿玛迪西亚枪兵的花白头发老兵是最后一个和瓦雷克说话的人,他向瓦雷克指明了奇安麦所在的方向。现在瓦雷克看见了没有骑手的马匹被拴在树上,而人们徒步站立着,也许他们能为他指路,而他也要斥责这些在激战正酣的时候却在此无所事事的士兵。
当瓦雷克策马跑进他们中间的时候,立刻忘记了斥责这些人。他找到了一直要找的人,但那根本不是他所希望的样子。十几具严重烧损的尸体被排成一排,其中一具尸体蜂棕色的面孔还是完整的,一眼就能认出,他是奇安麦。站在旁边的都是塔拉朋人、阿玛迪西亚人和阿特拉人,他们之中也有一些人受了伤,唯一的霄辰人是一名面孔紧绷的罪奴主,她正在安慰一名哭泣的罪奴。
“这里出了什么事?”瓦雷克问道。他不认为殉道使会留下活口,不过也许是罪奴主击退了殉道使。
“疯狂,将军!”一名粗壮的塔拉朋人甩脱了另一个正在给他烧伤的左臂上涂药膏的同伴,他的衣服袖子一直到胸甲边缘都被烧光了,尽管伤很重,但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神色。他的钢制护面挂在插红色羽毛的圆锥形头盔旁边,露出一张强悍的面孔,一副浓密的灰色胡子几乎完全挡住了他的嘴,他的眼睛里闪动着激动凶猛的神色。“一队伊利安人突袭了我们。一开始,状况还算不错,他们没有穿黑衣服的男人。奇安麦将军率领我们勇猛作战,然后……那个女人……她导引了闪电。然后,当那些伊利安人被击溃的时候,闪电,它们也落在了我们的头上。”他闭住嘴,意味深长地看了那名罪奴主一眼。
罪奴主立刻站起身,将没有戴手环的手攥成拳头,用力摇晃着,并且向塔拉朋人走了过来,直到再差一步就要将银索拉直。她的罪奴只是低头哭泣着。
“我不会任由这个狗崽子侮蔑我的扎凯!她是一名好罪奴!好罪奴!”
瓦雷克向那个女人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她见过罪奴主如何惩罚做错事的罪奴,如果罪奴只是因此而嚎啕痛哭,那么她还算是幸运的,有一些罪奴就因为自己的过错而变成了残废。但如果是其他人,只要给罪奴一个指责的眼神,哪怕是皇之血脉,罪奴主也立刻就会发怒。这名塔拉朋人当然不是皇之血脉,而那名罪奴主全身颤抖,已经显出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如果这个人明确地提出他那个荒谬的指控,瓦雷克相信那名罪奴主也许真的会当场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