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训练(第8/9页)

“为什么?”

“我们要努力恢复高阶之道。历史之初,我们逃离大敌时,与其战斗的法师千不存一,而且他们大多是低阶法师和学徒。这些人结成众多小团体,保护他们从故乡带来的知识。起初只是同胞之间,后来随着恢复失落技艺的愿望越来越强烈,法师结社也越来越庞大。千百年过去,法众会终于成立,法师们从世界各个角落前来此地,如今所有高阶之道的追随者都是法众会的成员。大多数低阶法师也在这里工作,不过,他们得到的尊重和自由与我们层次有别。比起我们黑袍众,他们更善于制作法器,对自然伟力的理解也更深。举个例子,我们用来传送自己的法珠,就是他们制作的。虽然没有脱离律法,但低阶法师们也在法众会的庇护下,免受他人的干扰。所有法师都属于法众会。”

米兰伯说:“也就是说,我们可以随心所欲地从事我们认为恰当的事,只要这些事符合帝国的利益。”

霍俦佩帕点点头,“我们做什么并不要紧,即便两个法师对某些行动意见相悖也没关系,只要他们相信自己所做的事符合帝国的利益。”

“从我还有点‘野蛮’的角度来看,真是个奇怪的律法。”

“这不是律法,而是传统。我的朋友,在这个世界上,传统和习俗比律法强大得多。律法可以改变,但传统会一直延续。”

“我想我明白你的困扰是什么了,我文明开化的朋友。你不敢确信我这个异界人会以帝国的利益为重。”

霍俦佩帕点点头,“如果我们确信你有可能忤逆帝国,那你早就被除掉了。问题是我们不确定,而且我们宁愿相信你不会做出这种举动。”

米兰伯完全不能理解壮硕法师的话,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我本以为你们有办法确定学徒是否忠于帝国,并将之视作首要职责。”

“通常是这样,但你对我们来说是全新课题。我们只知道,你的思维浸没在法众会的基本使命中,也就是帝国的秩序。通常我们只需要读一下学徒的思维就行了,但我们读不了你的。我们只能依靠吐真药,长时间的审问,以及设计好的训练来发现表里不一之处。”

“为什么?”

"我们也不知道具体原因。隐藏思维的法术确实存在,但你的问题与此无关。似乎你的头脑拥有一些我们从未遇到过的特性。也许是一种我们不知道,但在你的世界却很普遍的天赋。或许是你过去那位低阶导师的训练结果,它让你可以抵御我们阅读思维的技巧。

“无论如何,你在法师中引起了轰动,你应该可以想象。在你的训练过程中,是否允许你继续修习的问题曾被多次提起。每一次,无法看透你的思维这个事实,都被提出作为就此结束的理由。每一次,赞成让你继续的人都比反对的多。毕竟你代表着获得新知识的可能,这足以让我们有理由承担风险。当然,是为了确保我们不会失去一个宝贵的人才。”

“当然。”

米兰伯干巴巴地说。

“昨天,这个问题再也不能回避。是否接纳你加入法众会的时刻终于到来,我们进行了投票,结果是平局。只有一个人弃权,那就是我。只要我保持中立,不偏向任何一方,是否允许你活下去的问题就仍旧悬而朱决。你可以像一个法众会的正式成员一样自由行事,直到我投下一票,批准你加入法众会,或是相反。我们的传统不允许重投,除非弃权否则不得更改;投票时弃权的人可以日后补上他的票。现在只有我能打破僵局,所以投票的结果,无论拖延多长时间,都只有我能决定。”

米兰伯久久注视着年长的法师。“我明白。”

他说。

霍俦佩帕慢慢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是否真的明白。简单说来,此刻的问题就是:我该拿你怎么办?无意之间,你的性命落在了我手上。我要决定是否让你活下去。所以我想见你,想看看我的裁断是否会出错。”

米兰伯突然仰起头来放声大笑,连眼泪都笑了出来。等他止住笑声,霍俦佩帕说:“我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

米兰伯抬起手做了个安慰的动作,“并非有意冒犯,我开化的朋友。但你肯定也看到了这个局面的讽刺之处。我曾是个奴隶,我的性命全赖别人一念之差。经过这么多训练,加上地位的提升,我仍没能摆脱这个命运。”

他沉默片刻,友善地笑笑,“不过我宁愿看到自己的性命操在你手中,而不是当初的监工。这就是我感到好笑的地方。”

霍俦佩帕听到这个回答吃了一惊,接着他也笑出声来,“我们有很多兄弟都不在乎那些古老的教谕,但如果你熟悉我们过去的哲学,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你似乎是个找到了‘沃’的人。我想我们有了共识,我的蛮人朋友。这是个良好的开始。”

米兰伯观察着霍俦佩帕。虽然不清楚潜意识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但他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盟友,甚至是朋友,“我也这么想。而且我想你也是个找到了‘沃’的人。”

霍俦佩帕假意谦虚:“我只是个普通人,一个过分沉迷于物质享乐、无法到达完美境界的人。”

他长吁一声,探过身来,正色道,"仔细听我说,米兰伯。因为我刚说过的那些原因,你既被看做潜在的知识之源,也被视作危险的武器。

"簇朗尼人是政治的奴隶,所有参加过朝堂游戏的学徒都能证明这一点。我们法众会成员与这些事无关,但我们也有自己的派系和明争暗斗,这些冲突并非总能以和平的方式解决。

“很多我们的兄弟,并不比迷信的农民好多少。他们不信任外来的未知事物。从今日起,你必须全心投入一个任务,那就是平静地待在你的‘沃’里,成为簇朗尼人。在所有外在表象上,你必须变得比法众会里的任何人都更像簇朗尼人。明白吗?”

“是的。”

米兰伯答道。

霍俦佩帕又为两人各倒了一杯乔卡,“特别要当心大将的宠臣法师,艾尔加哈和厄戈伦,还有那个鲁莽的年轻人塔帕克。他们的主子正为你故乡上的战事进展大发雷霆,对法众会也有所猜忌。在上一次大规模行动中,我们死了两个兄弟,如今愿意继续帮助大将的法师兄弟越来越少了。留在他身边的法师们都在超负荷工作,有传言说大将已没有能力扩大战果,除非有奇迹发生:比如联合整个宫廷朝会的力量——等苏族人都变成了农学家和诗人,这种事才有可能发生——或是大量黑袍法师同意听他调遣,这大概会在前者发生的一年后出现。所以你看,他正处在一种相当尴尬的困境中。在战场上失利的大将会很快失去天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