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水珏(第2/15页)

不过李婆婆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公蛎顿时心情大好:“多日不见,龙掌柜长得是 越来越周正了!”

未等公蛎搭话,李婆婆对着从流云飞渡走出来的一群年轻女子招起了手:“姑 娘们来歇歇脚吧,婆婆这里有上好的云绿茶,要不要尝尝?”

女孩子们只扭头看了看,继续嘻嘻哈哈笑闹着走开,留下满街的香味。李婆婆 不满地敲了敲茶壶,鄙夷道:“瞧瞧如今的小丫头,成什么样儿!”说着朝对面正在 做活计的杨珠儿瞪了一眼。

王宝不知从哪里猛地冲出来,抓了一把胡豆,一边跑一边往嘴巴里塞。李婆婆 拎着茶壶追赶不上,便扯着嗓子叫他爹王二狗“出来管管”。

脂粉香、茶香、饭菜香,以及店铺中古旧家具的气味,连同街上的说笑声、喧 闹声,混杂着形成一股浓郁的市井味道,看似杂乱,却井井有条,让人不由自主从 心底氤氲出一种暖洋洋来。

公蛎一路嗅着美人儿留下的馨香,装作随意道:“我记得半月前,门口有一群 女人走过,你说很美。那些女人哪来的,长什么样儿?”

胖头早不记得了,傻呵呵道:“隔壁流云飞渡的胭脂水粉大减价,天天都有美 人儿来买呢。你说的是哪一拨?”

公蛎心里揪了一下,道:“你好好想想,就是那次……” 

正说着,忽然有人从后面疾步跑来,在公蛎的腰间一撞;一低头,腰间的螭吻珮已经不见。

公蛎虽然平时懒散,但对付一两个小毛贼自然不在话下,几步窜上,一把抓住了前面装作若无其事的小乞丐,闪电一般从小乞丐怀里扯出自己的玉佩,冷笑道: “爷我在道上混的时候,你小子还吃屎呢。”

小乞丐不过八九岁,大眼骨碌,十分机灵,大大方方看着公蛎,躬身道:“老叔有何贵干?”

胖头却没反应过来,还小心地扶住小乞丐:“慢点跑!” 

公蛎手上用力,冷笑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偷人东西!” 

不料这小乞丐极为狡诈,闭口不提偷窃公蛎玉佩之事,只是拼命扭动挣扎,大声哭叫:“我问你讨东西你不给就算了,也不能诬赖我。”一边说还一边求救:“恶 霸欺负小要饭的了!救命!”

街上行人众多,纷纷侧目,在旁人看来,确实是公蛎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娃 娃。连胖头都劝他:“老大你这是做什么,他一个小娃娃家能撞得多疼?……”

这原是街头小骗子被抓后的常用伎俩,公蛎本来懒得同他计较,偏偏这小乞丐 作死,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演得极真,还故意借着挣扎将鼻涕眼泪糊在公蛎的新 衣服上,顿时激起了公蛎的邪恶之心。

只见公蛎将胖头拨到一边,挥手给了小乞丐一巴掌,力道不大不小,刚好拉脱 他的下巴,让他说不出话,然后眉头紧皱,大声呵斥道:“你这孩子,你娘快死了, 你知不知道?救命钱你都敢偷?小小年纪不学好,满嘴里没一句实话!”说着自己 挤出几滴泪来,呵斥他不听话,让爹娘操心。

小乞丐气得手脚乱舞。公蛎根本不让他有反驳之机,痛心疾首对围观者道: “我是他家叔叔,住在城东,奉他爹娘之命来找他多日了。他娘病重,他爹把家里 的老耕牛都给卖了,没想到他不学好,竟然偷了救命钱出来玩。”

众人纷纷指责小乞丐。 公蛎红着眼圈,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嘴里道:“我这就送你回去,看你爹不打断你的腿!”提起小乞丐的腰带就走。 

街上自然也无人阻挡。胖头一脸惊喜地跟在后面,不住道:“老大你原来还有这么个侄子,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公蛎嗤之以鼻:“蠢货!”提着小乞丐径直走到街角无人处,一把将他丢在了地上,端起下巴一拉一提,将错位的下巴恢复原位。 

小乞丐老实了许多,胆怯地看着他,再也不敢胡言乱语。公蛎朝他屁股上踹了 一脚,恨恨道:“小小年纪比你老子还坏!”

胖头又开始犯傻,连声追问:“你认识他老子?” 

公蛎不耐烦道:“老子就是我!”胖头挠头道:“你不是没成亲吗?什么时候有这么大儿子?这不是你侄儿吗?都被你绕晕了!” 

公蛎懒得理他,转向小乞丐喝道:“说,你还偷了什么?” 

小乞丐可怜兮兮求饶:“老叔我错了,我今天是第一次偷东西,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你放我一马。”  

胖头心软,劝道:“要不就算了,也没丢什么东西。” 

公蛎见小乞丐胸前鼓鼓囊囊,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凝神观看,小乞丐狡黠的很,猛然起身,转身逃窜。 

公蛎出手更快,一把朝他胸前抓去。小乞丐身形瘦小,头一低钻过公蛎臂弯下。公蛎只抓住他衣襟里垂下的一条带结,扯出个半旧的红缎荷包来。 

小乞丐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敢回来要。 

公蛎任由小乞丐逃走,捏着荷包大喜道:“发财了!”

 这个荷包做工十分精致,掂在手中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却没有银钱,只有一块环半形的玉珏。玉质老厚,带着暗红的沁色,上面雕刻着一个无角的龙头, 张着大嘴巴,看样子,似乎口里还衔着什么东西,只是缺失了;周围布满了奇怪的 花纹,两端还有卡槽,好像只是半边。

公蛎翻来覆去看了又看,也瞧不出这块玉珏到底价值几何。胖头接过来,学着汪三财的样子,舔了一下,道:“苦的!”又装模作样嗅了嗅,道:“有些腥味。”

一般有腥苦味的,多是些劣质杂玉,不值几个钱,不过聊胜于无,碰上不识货 的骗几个钱还是可能的。公蛎一把夺过,重新放回荷包:“别让你唾沫给污了。”

经这么个小插曲,白得一块玉珏,公蛎心情不错,意气风发地闲逛去了。

回到忘尘阁,生意正好,胖头忙上去帮忙,招呼客人、填写当票,公蛎一看, 当物全是些寻常的衣服首饰,客人不是腰身粗壮的农妇,便是佝偻粗鄙的男人,顿 时没了兴趣,找了个借口回房睡觉去了。

及至傍晚,公蛎才起了床。胖头已经做好了饭端上来,却只有一盆清炒萝卜和 几个冷烧饼。公蛎馋虫拱动,极力暗示胖头再去买一只烧鸡来,一连递了好几个眼 色,胖头皆咬唇不动。

公蛎忍不住捅了他一拳,低声道:“今日生意多好,还不该去买只烧鸡庆贺一下?” 

胖头嗫嚅道:“钱……花完了。” 

公蛎上去摸他的口袋道:“你的钱呢?”胖头在北市购进了些小玩意儿在铺头里卖,前一阵子毕岸坐阵时生意还是很不错的。

胖头将整个口袋翻了过来,小声道:“都给你买了烧鸡了。加上今日花费的,只剩下这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