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飞越彩虹之国(第2/8页)
地上一大摊暗红色的血迹还在,里面还隐约可以看到头发和肉渣,边上安静地躺着一个沾着血的杠铃。我脑海里满是那些歹徒施暴的画面,梁红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主管说,歹徒们离开这儿之后,还去了工厂出纳的宿舍。我们又跟随主管和老周到了现场,不出意外也是狼藉一片,各种打砸搜。房间里的床被挪到了一边,床下的地毯也被割开了一块儿,露出一个空洞洞的暗格。主管说,这里原来是填满了现金的,盖上地毯,再把床也扣在上面,一般人很难发现。现在暗格里的钱被拿走了,这很蹊跷。从他们闯进来,到搜出这个暗格里的钱离开,只用了大约二十分钟,说明劫匪对这儿很了解。
老周说:“这个厂子不招黑工已经八九个月了,肯定不是员工跟外面勾结,我现在怀疑外面的那些保安是不是有问题。”
“这些,你有跟警察们说吗?”我问。
“说了!”老周说,“不过我觉得说了也没用。这儿,就这个厂子,以前还被警察抢过,明着抢。”
一个美好的愿望。
他这话一出口,我们几个人都一愣。但是老周和主管都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愿意再多说。我点了点头,大概明了,看来这种情形,不只在影视剧里存在,普天之下皆无例外。
离开了厂区,接下来我们去了医院,想去看看受伤的同胞现在是什么情况,生死如何。
医院门口有两个非常醒目的标志:禁止吸烟,禁止携带枪支。工厂里的另外一位负责人接待了我们,告诉我们两位受害者一个脑袋被砸开了,另外一个没了两根手指,但是都还活着,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正说着,向导手指向了我们的身后:“领事馆来人了。”
一行人匆匆赶了过来,在向导的带领下我们迎了上去,互相引荐。对面打头的是中国驻南非约翰内斯堡领事馆的左领事,四十岁左右,面相极具亲和力。握手时,他竟然认出了我和梁红:“你们是……是那个《侣行》,对,《侣行》里的270是吧?”
“幸会,幸会,就是那个胖子。”
没有过多的寒暄,左领事又恢复了一脸的焦急,询问受伤的同胞怎么样了。刚好赶上毛毯厂的负责人从医院里出来,就向左领事作了汇报。
左领事长叹一口气:“人活着就好。”他说在约翰内斯堡,每年都会发生太多太多次这样的案件,通常都是一枪毙命。在上周刚发生的一起案件中,一个华人被劫匪一枪打穿了肚子。那人在医院醒来的时候,备感庆幸,因为子弹只是打穿了他的肾脏,他还活着。
听到这里,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2013年在索马里见到的那个小孩,他的亲人在剧院爆炸案中全部丧生,他的双脚也被炸得血肉模糊,他却笑着说:“至少我还活着。”目睹南非的此情此景,再次让人唏嘘不已。
“华人在这里可以买枪吗?”梁红问道。
“可以。”左领事说,“在这里有一部分华人有枪,都是手枪,但是也不会因此而让人有安全感。现在的劫匪太专业了,他们用的都是AK-47,他们抢劫甚至不会超过一分钟,即使有枪你也根本没有举枪自卫的实力和机会。”
听到这里,我们才算明白,为什么说约翰内斯堡抬头能看见天堂,低头又能望见地狱。天堂和地狱,就在俯仰间。
“我们进去看看吧。”左领事大手一挥,我们都跟他一起进了医院。
在急诊室,我们见到了那个年纪较大的伤者,他是毛毯厂的厨师。虽然头部的伤口已经被包扎上了,但是很显然那儿被砸出来一个窟窿,凹陷下去了。我脑海里马上就浮现出来那个染血的杠铃,让人觉得不寒而栗。梁红甚至捂住了嘴巴,眼泪吧嗒吧嗒就下来了。
在地球另一端的异域他乡,看见我们熟悉的中国人的面孔,仿佛自己的亲人朋友。他们离家千万里,来到陌生的大陆,或为了生活,或为了梦想,却未承想会遇上这样的飞来横祸,钱财受损,生命遭残。目睹他们遭此劫难,真的很让人心酸、心痛。
“上海楼”的传说
在约翰内斯堡,我再次穿上防弹衣,兜里揣把小刀;边上的谢宇航身上挂着90发子弹,端着枪,为我保驾护航。
有一组非常骇人的数据:在南非,每年都有大约三十位华人被杀害;光2014年第一季度,就已经有五个中国人丧生在劫匪的枪口之下,死在约翰内斯堡的就有三个。
南非有三个首都:行政首都比勒陀利亚、司法首都布隆方丹、立法首都开普敦。但说到南非最负盛名的城市,还数约翰内斯堡。约翰内斯堡的面积只占全国的1.4%,人口却占到了22%,GDP则占到了整个南非的34%,与此同时,约堡的刑事案件数量竟然占到了整个国家的50%以上。
左领事给我们科普了一下为何约翰内斯堡会充斥着暴力。首先,这个地区没有死刑;其次,枪支泛滥;再有就是人口构成复杂,穷人、难民、黑帮团伙,龙蛇混杂。在很多人眼里,抢劫也是一份工作,而且是一份很容易的工作,几乎无成本,只需要一把枪,短短一分钟就能搞定一单。
还有一个说法:世界上最危险的大陆是非洲,非洲最危险的国家是南非,南非最危险的城市是约翰内斯堡,约堡最危险的区域,是休布罗(Hillbrow)街区。曾有一名南非导演以这里为背景拍摄了一部电影:《黑帮天堂:耶路撒冷》,据说其中的很多桥段均为写实性拍摄。
既然来了,我们不可能错过休布罗街区。
在前往休布罗之前,我们了解到一个关于休布罗的传说:如果有人穿着体面地进入这个街区,那么十有八九会被抢得只剩下内裤。
同行的南非华人谢宇航,与我们分享了一段往事:大约十几年前,他的一个朋友刚买了一辆敞篷车,约他出去兜兜风。他在电话里叮嘱朋友不要太招摇,小心被抢劫。一个小时后,那位朋友从警察局打来求救电话,他赶过去之后,发现朋友和三个同伴果然遭遇抢劫被人剥光了,内裤都没给他们剩下,各自围着半页报纸蔽体。朋友苦着脸跟谢宇航诉说了事情的经过:车在路上遇到红灯,他们刚停下车,就有一辆车靠了过去,几把枪顶住了他们让他们下车,光天化日之下,就在路边把他们给抢了,顺带扒光。
向导一再向我们强调,休布罗街区是南非因抢劫导致谋杀发生率最高的地方,这里充斥着毒品、卖淫、抢劫和谋杀,不请安保队,没人敢来。我和梁红不约而同有种穿越回索马里的错觉。这种地方必须去,才不虚此行。出门前,我特意穿了两条内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