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苦集捐输(第6/6页)

“部堂大人体恤下情,真是朝廷之福。”卢德恭从长随手中接过一个小箱子,打开来,里边全是银锭,“这二百两银子,是阿大人的一点心意。”

董德成一看,眼睛都直了,嘴上说:“这就不必了,太客气了!”一边却不松手,趁势接了过来。

“部堂大人,盐院大人已经安排即日启程,押送银子进京。”卢德恭禀报。

董德成连连说好,关照阿克占,这剩下的银子,还得抓紧。

阿克占说:“下官之前已经安排总商去江西行盐。”

董德成点头称是:“临来的时候,和中堂交代老夫,剩余的银子直接差人送给四川,就不要送京了。”

卢德恭站起来说:“部堂大人诗坛泰斗,又多年没来过扬州,在这保障河风雅之地,就不留下点墨宝?”

宋由之忙应和:“盐台大人说得是,部堂大人当年会试做的那篇策论,被后学奉为圭臬,何不作诗一首?”

董德成笑呵呵地:“那老夫就献丑了。”他捻着胡须,望着窗外的风景,提笔书写:“舟依玄岸参差合,桥映晴虹上下连……”

这时,只听得外面一阵嘈杂,众人均转头看向舱外。船头两名衙役正在怒斥一位坐着小船、不愿避让的游人,游人正与其争执。

董德成脸上挂不住了,气势汹汹地对身边的公差说:“大胆刁民,还不给我拿下!”

不一会儿,两名公差抓了一人进来。那人头一抬,竟是郑冬心!

卢德恭认识他,刚要说话,只听得董德成一拍桌子:“大胆狂徒,见官船不知避让,先打他二十大板!”卢德恭和宋由之尴尬,阿克占却并不认识郑冬心。

郑冬心对着董德成轻蔑地一笑:“慢!这位大人,堂堂亲民之官,仗势欺压百姓,如此横行霸道,实在是给朝廷丢脸!”

董德成被他呛得半晌说不出话来,用手指着他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郑冬心看了眼桌上的诗,镇定地:“本人郑冬心。”

卢德恭和宋由之介绍说:“部堂大人,这是扬州八怪之首的冬心先生,也是无心之过,请大人恕罪!”

阿克占在一旁看着这个久闻其名的郑冬心,一声不吭。

董德成似乎已经感到来人不是善茬,便想找个台阶下了:“既然是无心之过,又有两位大人为你求情,本官就姑且饶了你这一回!”

郑冬心哈哈大笑:“你就不问问我肯不肯饶你?”

卢德恭一愣:“郑先生还想干什么?部堂大人已经……”

郑冬心上前拿起董德成写的那首诗:“部堂大人,好一个部堂大人!虽说是临文不讳,可这‘玄’字的一点却没有省略,冒犯圣祖名讳,照大清律令,该当何罪?”

董德成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赶紧走过来拱手:“郑先生,老夫一时糊涂,还请郑先生为老夫藏拙,如蒙不弃,还请郑先生入席,容老夫敬先生一杯!”

郑冬心揖了一揖,潇洒地说:“不敢!部堂大人、各位大人冶游辛苦,草民狂妄,扰了大人的兴致,告辞!”说完转身离开。

董德成瘫坐在椅子上,阿克占面无表情,卢德恭赶紧跟了出去,到了甲板上:“郑先生,这,这部堂大人也是无意疏忽,还请郑先生看在本官的面子上,切莫声张。”

郑冬心转身对宋由之:“卢大人,不是郑某不给面子,像部堂大人这样,不给点教训,他是记不住的。”

“先生就开口吧,要怎么给他教训?”

“让部堂大人送郑某三百两银子,总不算多吧。盐台大人,我丑话说在前头,这钱一定得部堂大人自己掏腰包!”

“郑先生,郑先生稍候。”

卢德恭进了船舱,郑冬心悠闲地看着风景,就听到舱内先是一阵暴怒,然后一片劝慰声。又过了一会儿,卢德恭走出来:“郑先生,这部堂大人也是个清官,能不能少点,比如说……”

郑冬心不动声色:“再说,就是三百五十两!”

卢德恭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郑先生稍候!”

里面董德成已经是吹胡子瞪眼,一见卢德恭进来,忙站起来:“怎么说?”

卢德恭摇摇头:“不能还价,一还他还涨!”

董德成又看了眼宋由之:“宋大人,这是你的地界儿,你就管出这等刁民?”

这时郑冬心又走了进来:“谁是刁民?这位大人,银子不是我要的,是你要堵我的嘴才硬要送的。也罢,大人不愿意破财消灾,那就告辞了!”

董德成慌了,忙走到郑冬心面前,不停地给他作揖。郑冬心冷冷道:“大人比郑某年长,这不是要折我的寿吗?不敢当!郑某只要银子,你到底给还是不给?”

董德成一咬牙:“给,给!”他拎起那只小箱子,往郑冬心面前的地上一放,“老夫手上就这些了,你全拿走!”

郑冬心打开箱子一看:“看来今儿个还真是缘分,原来大人早就备好了!少就少点吧,告辞!”

看着郑冬心离去,董德成再也坚持不住了,一屁股瘫软在地上。